“娘娘息怒,當務之急,還是先做好捐贈一事。”玉壺在一旁勸慰。
“不錯,以色侍人只是一時,名聲才是長遠的事。”純貴妃看了眼不遠處熟睡的六阿哥,目光一柔,“不為本宮,也要為六阿哥積些好名聲,才能一圖以後……”
雖然捐贈財物一事是繼後提出來的,但江南市到底是純貴妃首創的,她很快將這差事攬了過來,辛苦操勞了三個月,終於有了成效。這日雪覆京城,一頂頂油紙傘撐在貴人頭上,從上往下看,如五顏六色盛開的花。
“太後。”純貴妃攙扶著太後,笑道,“這三個月來,各宮捐贈的財物都已到位,不少福晉、命婦聞聽訊息,也都慷慨解囊,宮市先在紫禁城內擺一日,參與的便是大臣和宮人,待神武門外籌備好了,宮市便會移出去,對商人百姓開放,到時候募集的錢財,一律捐贈出去。”
太後笑著點頭。
繼後也笑:“太後,純貴妃早早拿出了具體的章程,只待皇上看過便可施行。將來神武門外每月逢四開市,陳列百貨,聽憑交易,內務府庫存舊物不用運去別處,在這兒直接出倉,所得貨款可補貼用度,亦可全部捐贈。”
純貴妃還不忘討太後喜歡,道:“太後有興致的時候,也可去宮市逛逛,全當考鏡商賈之情。當然,這不過是臣妾結合明市的情景,給出的一個設想,若太後覺得哪裡不妥,臣妾立刻改過。”
太後拍拍她的手:“純貴妃,這些想法很好,我非常喜歡,你費心了。”
純貴妃嫣然一笑:“太後您瞧,前頭有個古玩攤,賣宣德年間的銅器,內務府今年新制的琺琅,一起去瞧瞧吧。”
太後原本笑容滿面,卻在看見古玩攤時凝住了。身旁的劉姑姑上前一看,驚道:“太後,這是壽康宮丟失的東西呀!”
她上前翻撿起來,不一會就翻撿出好多東西:“您瞧,這枚玉扳指,這只青玉如意,還有這支花卉唾壺……不都是從前壽康宮的舊物嗎?好端端的不翼而飛,整個紫禁城都查遍了,就是不見蹤影,如今竟然在宮市上出現了!”
“啊呀!”人群中,明玉忽然擠出來,大呼小叫,“主子,這不是您丟失的繡花褡褳嗎?”
宮人們本是看熱鬧,聽她這樣一說,也紛紛上前,結果你一個,我一個,竟也翻出了不少失物。
“什麼宮市,分明是個賊窩啊!”小嘉嬪撇撇嘴,她也在攤子上尋到了一副失竊的東珠墜子,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個打擊情敵的機會,“咱們宮裡丟的東西,全都到宮市來出售,這得到的錢還用來貼補宮裡虧空,呵,這算盤打得可真精!”
這麼一口黑鍋扣在頭上,純貴妃汗都出來了,跪在太後面前道:“太後,一定是有人知道宮市開了,特意將這些珠寶混跡其中,借機出售,臣妾真的不知啊!”
小嘉嬪翻了個白眼:“說得輕巧,宮裡的太監們手腳不幹淨,背後有條龐大的利益鏈,如何運送,怎麼避開人的耳目,怎麼銷贓,最後又如何分成,全都是一套一套的,誰知純貴妃是不是收了人家好處,成了其中的一環!”
純貴妃臉色大變,忙為自己分辨道:“太後,臣妾是真的不知情,萬沒想到那些下作的東西敢借著宮市銷贓,臣妾一定嚴查來源,請太後恕罪!”
好好一件善事,如今完全變了味,太後心裡一陣膩味,神色淡淡道:“我倦了,先回宮去吧。”
眾人恭送了太後離開,繼後負手走到純貴妃身旁,嘆道:“純貴妃,你辦事也太不當心了,好端端的宮市竟然混入了贓物,太後明察秋毫,自然知道與你無關,但事情傳揚出去,人人都會說你藉著宮市銷贓,這名聲可真是太難聽了。本宮希望,你好好查一查,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不容易攬來的差事,費了那麼多功夫,甚至還貼進去那麼多錢,豈料卻換來這個結果,純貴妃心裡恨得牙癢癢,面上卻只能應道:“……是。”
錦上添花少,落井下石多,這樣好的機會,嬪妃們如何會放過,無論宮裡有沒有丟東西,無論丟的是不是自己宮裡的東西,都紛紛過來指認。
魏瓔珞從來不是個善樁,更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主,她自也湊了過來,對著攤子指指點點:“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是我延禧宮的, 我可不像別人財大氣粗,窮得很呢,還是得把這些寶貝拿回去!”
純貴妃目光極冷,有人在陷害她,故意在宮市上埋贓,以抹殺她的功勞。
是誰幹的,純貴妃最懷疑的,就是魏瓔珞!
“魏瓔珞!”純貴妃眼帶怨恨,試探道,“你好本事!”
魏瓔珞眨了眨眼,滴水不漏的回道:“貴妃娘娘在說什麼呀,物歸原主而已,你怎麼這麼生氣? 難道真如他們所說,貴妃庇護了偷盜的太監?不不不,貴妃娘娘是蘇州才女,錢財如此骯髒,你自然不沾分毫,別人不信你,我信你呀!”
這話聽著耳熟,仔細一想,儼然就是純貴妃先前勸說弘歷的那段——“令嬪和富察大人從前便熟識,不過偶然撞見,說上兩句話罷了。就算真有私情,也都是過去的事兒啦,如今令嬪入了宮,往事便成了過眼雲煙。皇上,臣妾相信令嬪,絕不是那種紅杏出牆,不知廉恥的女人。”
含沙射影,似信不信。
純貴妃盯著她半天,突然笑了:“好!好!來人,幫令嬪把她的東西都搬回去,一件都不準落下!”
浩浩蕩蕩,一件件贓物物歸原主,重又回到了延禧宮。
隨手把玩著一條繡花褡褳,魏瓔珞看著跪在眼前的小太監,似笑非笑道:“小全子,你辦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