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她扯著嗓門正要叫,一個聲音溫柔如月光,貼在她耳畔輕輕念道:“石樑深處夜迷藏,霧露溟累護月光。捉得禦衣旋放手,名花飛出袖中香。”
魏瓔珞停下了掙紮,靠在對方懷裡,低低一聲:“少爺,你突然抓住我的腳,可把我嚇壞了。”
她的少爺只有一個人。
傅恆摟著她站在老虎洞中,身旁奇石崎嶇,灰白石頭上攀爬著一叢叢碧綠色的爬山虎,樹影搖曳,在他們身上落下斑駁影子。
“我畢竟是紫禁城的侍衛。”傅恆笑吟吟道,“見一個不守規矩的小宮女,居然夜行至禦路上,自然要將她拉下來了。”
魏瓔珞哼了一聲,似乎對他的解釋十分不滿意:“這樣說,若是其他小宮女從這路過,你也要拉她到你懷裡咯?”
“這紫禁城裡,可沒有另一個這樣大膽的宮女了。”傅恆嘆了口氣。
魏瓔珞這才抿嘴對他笑了笑。
“讓我猜猜看,你半夜三更跑來這裡,一定不是為了吹風,想必……是想重走一遍乾清宮到禦花園的路。”傅恆最是知她懂她,一下子就猜出她要幹嘛,頗有些無奈的說,“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不是已經幫你查過了嗎,那晚並無人離開夜宴。”
“那晚四百來人,總有一兩個紕漏的。”魏瓔珞不依不饒,不肯放棄這唯一的線索,“或許有人悄悄離開,一來一回,也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傅恆不敢茍同:“這條路我走過很多遍,全程走完很快,避開巡邏的侍衛卻不可能。”
魏瓔珞咬了咬唇,又提出一個可能:“若對方出身高貴,侍衛替他隱瞞呢?”
傅恆搖搖頭:“侍衛效忠於皇上,只聽他一人調遣,區區宗室,怎能趨使?”
魏瓔珞盯了他好一會,笑道:“那可未必,那位怡親王不就聽了嘉嬪的唆使,故意與我為難嗎?”
還有慶錫……平日裡多小心謹慎一個人,卻也抵不住榮華富貴的誘惑,輕易的就將她給賣了。
傅恆正要說些什麼,忽然頭頂上轟隆一聲,如天崩地裂,如雷霆作響,驚得魏瓔珞雙手抱住傅恆的腰:“什麼聲音?”
她總是一副剛強模樣,什麼事都愛自己做,自己扛,難得流露出的小女兒姿態,讓傅恆覺得又新鮮又迷戀,忍不住將許多事拋之腦後,只看著她只摟著她,笑道:“你抬頭。”
魏瓔珞疑惑的抬起頭。
那一刻,漫天煙花在紫禁城是上空綻放,紅色黃色,綠色紫色,萬千光彩如雨落,落在她的瞳中臉上。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水。”傅恆又在她耳畔吟詩了,她不愛聽這文縐縐的東西,卻又喜歡聽他的聲音,喜歡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每一句詩,每一個字,每一絲真情。
“……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傅恆慢慢低下頭,頭,“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魏瓔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東次間的。
只知道腳下發軟,如踩雲端,一閉上眼,就是他的聲音,以及他閉目而來的面孔。
急忙用雙手拍打拍打臉頰,對自己說:“可別被人看出異常來,就說……是吹風吹的頭疼腦熱,臉頰發紅吧。”
她準備用這個拙劣的藉口矇混過關,否則難以解釋自己的臉為何這樣的紅。
但她很快發現,對方或許並不需要她的解釋。
“混賬東西!”掌嘴聲從東次間內傳來,是明玉憤怒中透著驚恐的聲音,“叫你看著東次間,你卻偷跑出去看煙花,現在如何向皇上皇後交代!”
“我,我也不知道慧這樣啊!”珍珠的哭聲接著響起,“況且你不也出去看煙花了嗎,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明玉氣急,揚起右手,又要抽她一個耳光,卻被魏瓔珞從後抓住。
“你回來的好。”明玉見了她,急忙道,“看看,她都闖了多大的禍!”
魏瓔珞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然後愣住。只見納蘭淳雪獻上的那尊琉璃金塔上,空蕩蕩一片,佛塔舍利竟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