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邊說邊聊,一天的路程,竟也不覺長。平時坐這麼久車,必定腰痠背痛,今兒卻覺渾身筋骨都是輕松的。
兩人聊得歡心,甚至沒及時發現兩人的杯子弄錯了,各自喝了數口對方喝過的茶。
後來發覺,卻也沒什麼。
車行速度快於預估,兩人下午就到了集合地點。
在山之陽,平緩的綠坡全被青草覆蓋,這會草有些黃了,泛著淺淡的顏色。草地上是一小叢一小叢,毫無規律卻又成排列隊的灌木叢。偶有幾棵槐樹,佇於草上,顯得特別高。
有一樹不知名,竟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季節,開出滿樹白中帶粉的花來。
有好些人和車馬,已經集合在半山腰了。許是為了畫師畫出來好看,大家都穿得顯眼,胭脂秋香,炎色品紅,
韓月朗讓車夫把車拉過去,他和駱銀瓶先下車走過去。
走近前,好些個與韓月朗打過交道的戲角,都“喲”的一聲,尾音拉得甚長。然後眼神都是一副“恭喜恭喜”的春風滿面。
韓月朗走過去,,引駱銀瓶一一同他們認識:“這位是我同劇院的駱娘子。”
眾人異口同聲:“嫂子好,久仰久仰。”
駱銀瓶大方同他們打招呼,倒是韓月朗覺得臉上火辣辣。
聽著眾人交談,說是往年的固定嘉賓幽夢,今年臨時告假。組織者一時補救不急,幹脆死馬醫活馬,讓《京師報》的頭號採風使韓星朗補上。
駱銀瓶再三確認,這人同韓月朗真名的確只差一個字。
這位韓星朗,不僅會入畫,而且是今年的總領隊。
駱銀瓶問:“那韓公子來了麼?”
“沒來。他爬坡比我們慢一倍,這會早著呢!”眾人笑道。
大家問好說笑,陸陸續續人都到齊了。這位韓星朗果然是最後幾個到的,駱銀瓶一瞧,他個子不高,但體型圓滾似球,一身的汗。
臉型和五官倒是憨態不討厭,韓星朗給眾人念此次旅程須知:
馬車會統一編號,路上跟緊他的馬車,別落隊了,更不可擅自離隊。到隴西後就會統一換駱駝。隨行貨物、補給、奴婢和翻譯都是均分安排,沿路大多包早中晚三餐,四人一桌十菜兩湯。若是日駐紮大城市,便得餐食自理。
接著又是一大堆條款事項,念得人昏昏欲睡。
唸完後,韓星朗一個一個挨著找眾人簽關文,等進龜茲前要遞交給當地官員核查。等遞到韓月朗駱銀瓶這邊,星朗先遞的駱銀瓶,笑道:“駱娘子好!真真百聞不如一見吶!”說著把關文遞過去。
這是合法的手續檔案,駱銀瓶接在手中一瞧,比她十幾年前簽過的龜茲關文冊小了許多,頁數也少了,去繁從簡。從前關文皆用龜茲語書寫,如今每一句番語下,都會注釋漢語,對於那些不懂龜茲語的人來說,方便不少。
她飛快填完,遞還給韓星朗,星朗從上至下掃過,沒有錯誤,麻利得很。便數起大拇指,贊道:“駱娘子真是不錯,也不枉我韓胖子給你寫了那麼多報道。”
駱銀瓶:???
再一問,所有《京師報》上關於她的,真的假的添油加醋的報道,全是這韓星朗寫的。
駱銀瓶:……
韓星朗往下收表、填表,全部弄完。便引著大家同舉杯祝酒,願此番旅途,一路順風,多多出彩。
眾人齊舉杯,將美酒灑向青槐之下,綠草之上。
此處木不成林,風來無擋,空曠凜冽,韓月朗見諸位來的女戲角都有披風,獨駱銀瓶沒有,便問:“冷不冷?”
“冷。”
“昨晚忘記提醒你帶披風了,怪我怪我。”昨天是各自收拾的行禮。韓月朗說著將自己的雪青色披風解下來,給駱銀瓶圍上。
韓星朗見狀,揮手命令一旁畫師:“記下來記下來!”他自己也從衣內掏出個小木板,直接拔出剔骨刀,簡短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