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月朗道:“大家因為‘酒盞’認識了你,那你花名便叫‘酒盞’吧。”
說起來,此時京師劇院行的風氣,若起花名,定逃不過老三樣:一,器物。例如鏟子、錘子、毛線;二,活物。例如荔枝、鹹魚、禿牛;三,疊字。例如叮叮、鐺鐺、繡繡。駱銀瓶作為諧星,取名符合第一大起名規律,倒也沒得挑剔。
駱銀瓶感激道:“好,多謝明月郎君賜名!”
明月劇院第一日的試煉,正式開始了!
與駱銀瓶接洽的人叫錦書,是負責劇本的。他發給駱銀瓶厚厚一沓本子,據說是新戲,計劃下月公演,本子封面碩大燙金的字——《落難世子結良緣》。
錦書告訴她,這本子存好久了,因為裡頭一個諧角始終找不到,所以拖到現在。該劇其他角色都已經練過了,所以駱銀瓶要加倍努力,才能跟上進度,融入大家。
駱銀瓶拼命點頭應好,安安靜靜先看起劇本。
一開始,男主角,應該是韓月朗來演,是位世子,微服下江南時騎的馬與女主的轎子撞到一起,不慎掉落水中。等女主把他撈起來,世子已經失了記憶。
駱銀瓶邊看邊想:低齡男歡女愛,她自己無感,但就這幾個月跑市場來看,這類戲非常賣座。
駱銀瓶繼續往下看,女主將失憶的世子領回了家。她是當地大戶人家庶出的三小姐,在家受盡欺負。兩位同父異母的姐姐還有大夫人都成天欺負她……
駱銀瓶心一沉:完了,宅鬥,她的短板,別提演了,一看文字就覺腦仁疼。
腦袋一疼,就有些按耐不住地煩躁,原是專心致志鑽研劇本,這會也禁不住開起小差來。駱銀瓶環望四周,見韓月朗背後掛著絲絲兒,一直吊在空中,不斷旋轉下降。再被吊起來,重新下降……
駱銀瓶便忍不住詢問錦書,《龜茲情》退票後怎麼處理的,還演嗎?
錦書道:“演,當然演!昨日娘子你是不在,郎君誓師,振振道‘《龜茲情》必須繼續演,而且一定要演好下去。’郎君將絲絲兒全都檢查加固了。今日他重新演練,據說所有涉及掛絲的戲份,都要過上一千遍,若有失誤,就再來一千遍……直到沒有失誤。而後就不停歇地重開《龜茲情》。”
駱銀瓶聞言,對韓月朗生出幾分敬佩來,心想:這點上,他倒是她的同類人。
這麼一想,又對《落難世子結良緣》重新起了鑽研勁,繼續讀下去。
被女主帶回家後,因為世子的長相驚為天人,同父異母的兩位嫡姐也看上了他,想方設法接近。其中,二姐長得好看,樣貌上屬於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型,內裡心機就比較多,接近世子,迫害女主的手段都比較高。
駱銀瓶心想:嗯,這個是惡毒女二沒跑了。
而女主的大姐,則肥碩醜陋,臉上有一顆長毛的大痣,而且頭腦簡單,自我感覺良好。她追求世子的方式皆滑稽誇張,是整部劇裡最傻的笑料。
駱銀瓶心想:嗯,這個是我的角色沒跑了。
她一面讀,一面默默地在心裡揹著“大痣姐”的戲詞:
“哎呀,小公子哪裡去呀?唉,小公子別跑呀!”
“公子,你這樣對人家,怎麼說得過去!”
“討厭啦!”
“我家世又好,還這麼好看,公子不喜歡我喜歡誰?難不成喜歡那個賤婢?”
“公子,你瞧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了麼,圍著繞著,那就是我和你呀!”
……
總而言之,大痣姐有著迷之自信,自我感覺與視覺形成極大差異,舉止出格而戲詞怎麼誇張怎麼來。
駱銀瓶揣摩著,默揹著……突然就覺得一股羞恥感湧上心頭。
這種很強烈的羞恥感是怎麼回事?!
她搖了搖腦袋,默默給自己洗腦加打氣:不羞恥,都是為了戲!駱銀瓶,你能行的!
為了證明只是為了演戲,她是一名盡責盡職的諧角,駱銀瓶嘗試著有表情,語調起伏地演出來,伴隨小幅度肢體動作……
好吧,她承認並且確認這段戲詞真是羞恥到天上去了。
駱銀瓶垂著腦袋往後看,發現大痣姐到後來還有強吻世子的劇情!!!
然後世子馬上吐了……
再往後看,大痣姐給世子下春天的藥,當然沒有得手,反而陰差陽錯促成女主和世子在一起了——但此時此刻女主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痣姐給世子下藥!
她要吻世子還要主動給他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