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春日,她是一個隨時都會被死神召喚的人。
沒有人知道她會活多久,也許下一秒她就永遠沉睡不醒。
肌無力加上敗血癥,她沒有存活下來的可能。
伊盼兒又想到過往種種,困惑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如果她知道……如果她知道她是她的……她怎麼會。那麼媽媽呢。媽媽又去哪兒了。她恍惚不已。而藤原春日在這個時候翻了個身,伊盼兒一驚。
藤原春日並沒有醒,只是微微睜開了眼睛。
她一向淺眠,睡覺也不會睡得安穩。
藤原春日瞧見床沿站了一道身影,她心裡咯噔一下,驚恐地睜開眼睛,瞪向了那人。視線一陣模糊,漸漸清晰,她也瞧清了她。藤原春日顯然也是吃了一驚,一下子怔忪了,甚至忘記了開口說話。
她只是這樣望著她,望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她。
忽然,藤原春日回過神來,厲聲喝道,“你給我滾!滾開!”
耳邊是她歇斯底裡發瘋似的叫喊,伊盼兒沉靜地看著她,輕聲問道,“她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給滾出去!”藤原春日一個勁地讓她滾開,可是眼中的慌亂卻洩露了不安。又是瞧見她不走,藤原春日猛地掀開被子,豁地站起身來,揚手作勢就要給她一巴掌。
伊盼兒僵在原地,也不躲閃。
她的手在快要煽到她的一剎那,突然停了下來。
藤原春日像是想到了什麼,手指微動,眼中是憤恨是惶恐,最後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吼道,“滾開!我不要看見你!”
“我要知道她在哪裡。”伊盼兒固執地問道。
藤原春日眼中閃過一抹深邃,忽然停了咆哮。胸口再不斷起伏,她在剋制自己的情緒。過了好久,她才將頭扭向別處,顫聲說道,“死了。已經死了。”
死了……
伊盼兒開口問的時候,就已經猜到這個結果。
是啊,從她見到藤原春日那一天起,她就是一個人。她的身邊哪來的親人。而她,也應該是死了。可是,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連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所有的記憶全都只剩下那一晚零星的回憶,最後的剎那。
她的容顏早就模糊了,甚至找不到一點痕跡。
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過。
伊盼兒無力地握緊雙拳,哽咽問道,“那她葬在哪裡。”
藤原春日眼眸一緊,忿忿地回頭再次瞪向她。她是那樣不甘心,那樣不甘願,“你沒有資格知道!”
伊盼兒怔怔望著她,那份壓抑的悲憤忍不住爆發,“你憑什麼說我沒有資格!如果不是你的父親,她會離開我嗎!如果不是因為你父親用了這麼卑鄙的手段,她會捨下我和爸爸嗎!你才最沒有資格!你才是那個最沒有資格的人!”
“他們是真心相愛的!”藤原春日吼了回去,雙眼紅到不可思議,“她愛的人不是你的爸爸,她愛的人是我的爸爸。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如果不是真心相愛,那麼又怎麼會那樣地度過一生還為他生下了孩子呢。
從前不明白,伊盼兒現在卻不得不承認。
她的媽媽,愛著的男人。不是她深愛的爸爸。
伊盼兒眼中蓄滿了淚水,顫聲說道,“她是我的媽媽。”
藤原春日倔強地咬牙切齒,“她不是!她不是你的媽媽!她是藤原夫人,藤原靖的妻子,藤原春日的母親!”
“她是蘇瀾,她是我的媽媽。”伊盼兒凝望著她,彷彿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又彷彿看見了媽媽的影子。那樣似有若無的存在,那種模糊而又清楚的感覺,突然就讓她心痛心鬱,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藤原春日任性地捂住了耳朵,發洩似地大吼,她卻不知道是在痛恨她,還是在痛恨自己,“她不是她不是!她是我一個人的媽媽!她才不是什麼蘇瀾!她也從來沒有提過你,從來也沒有!她根本就不記得你!”
“她只愛我,她只愛我一個人!”她緊緊捂著耳朵,自言自語似得,像是在給自己安慰。
不記得她讓我去告訴你,她其實一直想你。
不記得每年的一天,她都會買上一個蛋糕唱生日快樂歌。而不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