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晟一怔,十六月的表情很冷漠,沒有絲毫表情,和平常恭敬的態度不一樣,那眼神,分明帶著刺骨的寒冷。
“你——”那晟一時語塞。
“屬下所救之人,乃是北漠族未來的王,是北漠的太子。如果您放棄,那麼請恕十六月不能再保護您了。”
那晟先是一愣,過了好一陣,才苦笑出來。那笑聲悽慘不依,彷彿看透了世態炎涼,悲傷絕望。
“真是天要亡我啊,沒想到最後,我卻被我的手下背叛了。”那晟自嘲的搖了搖頭:“一次的失敗,便落到如此田地,這也就是自作自受吧。”
十六月沒有說話,她冷冷的走到那晟面前,一把抬起了他的臉,直視著他的眼睛:“請您告訴我,您是否已經放棄了成為北漠族的王?”
那晟沉默無語。但是望著十六月的眼神,卻寫滿了不敢、絕望和憤怒。十六月凝視著他的雙眼,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的放開了他,站起了身子。
“大皇子,您的眼神,和當年的北漠王一樣。”
那晟楞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十六月會突然說出這種話。十六月長嘆一聲,轉過身去,緩緩說道:“我跟隨在王上身邊,已經二十多年了,比起您,他其實更像是一個孩子,甚至比您更任性。”
“父王?”那晟很吃驚,在他的眼裡,父王永遠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嚴肅認真,不茍言笑,即使在看見他們兩兄弟的時候,也都板著一張臉,從來沒有笑過。
十六月像是看透了那晟所想的一樣,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王上也年輕過,他曾和你一樣,是個桀驁不羈,闖蕩於天下的豪爽男子。他頭腦很簡單,遇事只顧得上橫沖直撞,為此經常讓我們這些手下苦不堪言。”
十六月抬頭望著天空,回憶起那些年少時的過往,還有那個她追隨一生,打拼天下的王者身影。
“王上雖然頭腦簡單,但是武藝很強,以一敵百,經常孤身一人闖入敵方陣營,殺得對方措手不及。開始時,他只是一個人,常常渾身是血,獨立在滿是屍體的軍營裡。漸漸地,他的威名遠播,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他的身邊,追隨他。”
十六月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記憶深處,那個沐浴著晨曦的少年男子,手提一把銀白色的長槍,渾身鮮血,眼神銳利凜冽。那種霸氣和寒意,只有一瞬,便讓十六月深深地折服。
“但是人無完人,王上武藝高強,但是更善於單打獨鬥。在行軍作戰方面,卻常常指揮不當。那一年,他的麾下剛剛聚集了三萬大軍。他原本想要帶著這三萬大軍進軍中原,卻在玄影山莊外的山谷處,遭遇五族的埋伏,全軍覆沒。”
十六月緩緩地敘述,眼前似乎浮現出了那場最慘絕人寰的戰役:“那一戰,根本稱不上是戰役,更確切的是,那是一場屠殺,慘絕人寰的屠殺。五族聯軍包圍了北漠大軍,見一個殺一個,絲毫沒有手下留情。山谷裡血流成河,橫屍遍野,北漠族氣數已盡,很多士兵已經放下了武器,只求活命,但是那些中原人,卻依舊趕盡殺絕。”
“三萬計程車兵,一天的功夫,便只留下了我和王上兩個人。王上身受重傷,身上的刀口不計其數,但是他依然沒有倒下。銀槍穩穩地插在地上,身子站的筆直。”
“他望著玄影山莊的大門,望著整個中原,眼神中帶著噬血的仇恨。漫山遍野的橫屍,散發著腐臭的屍氣,鮮血散發出濃鬱的血腥味。他的眼神中有仇恨,有不甘,但是卻從來沒有退縮和後悔。”
“他對我說‘這一次,是我輸了。可是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會踏平中原,決不後退。’”
十六月說到這,低頭看了一眼震驚不已的那晟,緩緩說道:“王者之道,本來就充滿腥風血雨。如果沒有足夠的決心,根本無法踏上這條鮮血鑄就的道路。大皇子你若是王,便不要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為,流血犧牲是征服天下必然要走的路。您若無法承受,便不配成為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