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 遠處驟然傳來一串轟隆隆的巨響。
坤明宮內, 卻一片安靜, 除了呼嘯的風聲, 所有人都沉默地立在周圍。坤明宮外, 驚呼聲四起,再遠一些,還能聽到倉惶的尖叫。
皇後聽著外面的聲音,背脊發涼。
她本應該在這時候歡喜的。
按照計劃, 該是太子從東宮出來,勝利在望的時候,可看著面前的趙幼苓,看著身邊這些假扮太監,卻分明行武出身的陌生面孔, 皇後只覺得心驚肉跳, 慌得不行。
她老了。從前只想著當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後, 也真的就這麼熬了下來。
可看著兩個親子漸漸連韶王都比不上,哪怕天子還遵照老祖宗的規矩立嫡立長, 把太子之位留給了她的兒子, 她仍舊心底發慌。
長子出事,先是圈禁,然後賜死。次子緊接著也出了事情……她只能冒險拼一把。
但現在……
皇後臉色難看:“你們……早就有準備?”
趙幼苓一臉平靜:“我與駙馬不過才回汴都,就算知道太子作惡累累,也來不及謀劃。”
皇後沉默一瞬,想要喝茶, 身邊的宮女早已經嚥了氣,根本沒人幫著斟茶。
她低頭看了看,見血水就要流到腳邊,嫌惡地挪開了腳。挪完了,她這才抬頭又問:“所以,是你的父王早就準備好了這些是不是?”
趙幼苓直接道:“論準備,不該是太子殿下最早準備好了嗎?皇後,太子心懷不軌,意圖謀反,先是找來道士煉丹,哄騙皇爺爺服用,之後不斷更改丹方,想慢慢毒害皇爺爺。”
“好在皇爺爺發現及時,也得知了太子的陰謀,所以沒讓太子先前種種計劃得逞。現在,太子從東宮出來,一心逼宮,想來如果不是早有準備,根本不可能有現在的情況。”
皇後心寒:“榮安,老實回答皇祖母,你覺得太子錯了嗎?”
趙幼苓笑了笑:“皇後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她已經不喊皇祖母了。從進殿開始,就一板一眼稱呼皇後。
皇後不介意,聞聲握了握拳,發皺的手在微微顫抖。
“真話是什麼?假話又是什麼?”
趙幼苓笑道:“假話就是哄人的,同皇後說這一切都是別人的錯,太子也不過是迫於無奈。”
這類的話,皇後聽得多了,如今自然也知道是假話。可為人母,哪怕兒子犯了天大的錯,心底多少還是覺得他受了委屈,不得已而為之。
“真話……呢?”
趙幼苓淡淡道:“真話。真話就是太子死有餘辜。先不說我父王從前是否有過不臣之心,是否想奪太子之位。太子當年設局,教唆廢太子構陷我父王,害得韶王府的人差點死絕,這難道不是他自己造的孽?”
“過去的事暫且不論,後來太子與吐渾合謀一事,皇後難道不知?大胤的江山姓趙,太子亦是趙氏的子孫,沒有子孫拱手將祖輩打下的江山送被別人的事情!且這個送,還是為了私利,為了陷害我父王。”
“因小失大,太子是不是壓根不知道這個詞?太子少傅或許該被人吊起來狠狠打上一頓,才知道太子若無德,則天下亡。”
皇室子孫中,兄弟相爭的事從不見少。
可拱手讓山河,只為了陷害兄弟的事,只怕古往今來,唯獨太子趙灃一人。
趙幼苓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皇後眉頭皺了幾許,到底說不出什麼駁斥的話來。
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
“你認定太子會失敗?”皇後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