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意為十四娘選擇門戶稍低的人家,端的是一片慈母心。
趙幼苓看了看坐在席間,明顯不願去看甄氏,一個勁討好安定公主的十四娘,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
看樣子,十四娘還是那個十四娘,甄氏的一片好心只會白費。
趙幼苓在宴上老實地坐了會兒。教坊樂人奏著琴瑟,熟悉的曲樂叫她聽得沉迷,酒也跟著喝了不少。
她這段時日一直忙裡忙外,即便有鬆懈的時候,也不過片刻功夫。賜婚的聖旨下來的同時,皇後還從宮裡送了嬤嬤來,無時無刻不在盯著她,教她禮教,看她縫制嫁衣。
這會兒鬆了口氣,又不必與人客套往來,幾杯酒下肚,聽著曲樂酒意就慢慢浮了上來。
壽光公主仍舊坐在她身邊,不時輕聲細語說著什麼。
周圍張燈結彩,席上佳餚果點齊備,單籠金乳酥、光明蝦炙、金銀夾花平截、西江料、纏花雲夢肉,各色菜餚應有盡有。
席間隱約還能聽到百官笑談聲,似乎還有年輕的郎君壯著膽子在同小娘子交談。
方才叫人沉迷的曲樂,這時不知為何聽著意外的聒噪,吵得人頭暈目眩,十分不適。
趙幼苓放下酒盞,在位置上強撐著坐了一會兒。
然而這一會兒,頭暈目眩不見好,反倒越發強烈了起來。她看不大清楚眼前的畫面,忍著和旁邊的壽光公主說了一聲,起身離席。
呼延騅身為左驍衛將軍,此時就守在宴席外。
他身著戎裝站在不遠處,身後的所有熱鬧似乎都與他無關,眼神漠然得近乎麻木。然熟悉的腳步聲立即叫他有了反應,轉身的瞬間接住了幾乎是渾身無力地跌進他懷裡的趙幼苓。
“呼延騅,我不舒服。”
趙幼苓的聲音透著濃濃的不適,身上還有酒的氣味。
呼延騅一怔,將人扶住,卻不敢把人摟進懷裡,生怕身上的戎裝膈得她越發難受。
身邊的同伴見狀忍不住探頭看了看,知曉是榮安公主,多了一句嘴:“公主看著似乎不像是喝醉酒的樣子,是不是病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呼延騅再看,果真見趙幼苓雙頰微紅,眉尖緊蹙,眼神迷濛,彷彿是醉糊塗的樣子。可他分明記得,趙幼苓雖不擅飲酒,但還從未因酒失態過,幾杯即停,從不喝醉。
這哪是醉酒,只怕是吃了什麼東西。
他把人又扶了扶,見同伴還在張望,到底忍不住將人臉壓在了懷中。
少女不悅地哼哼兩聲,又喚了幾聲不舒服:“呼延騅,我難受……看不清楚……”她像是這時候回了些神智,聲音壓得很輕,“酒裡有東西,送我回去。”
呼延騅心裡猛地一跳,立即摟住她的肩膀,半抱半扶著就要帶她離開。
可還沒走出幾步,左驍衛大將軍卻在這時候出來,攔在了他的面前:“你打算擅離職守?”
左驍衛將軍乃副職,頂上還有大將軍。
呼延騅並不打算此刻和大將軍起什麼沖突:“公主身體不適,臣告假,送公主回王府。”
大將軍卻是不肯:“公主若是不適,自有韶王擔心,宮內還有太醫,難道比韶王府要好不成。我倒是懷疑,你心懷不軌,因此才急匆匆想要帶公主出宮!”
呼延騅臉色冷了下來。
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懷裡的趙幼苓壓著聲音在說什麼。
她說,酒裡有東西,宮裡恐怕稍後會有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