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吐渾來客,春獵的開頭就變得繁瑣了一些。在騎兵齊齊朝天射出箭矢後,春獵活動正式開始了。
以趙幼苓的身份,她能隨呼延騅來草場,但並無資格上場行獵。呼延騅原本打算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帳篷裡,也留了人照看她。也不知阿泰爾和大可汗說了什麼,竟是許她上場。
戎迂的貴族喜珍奇異獸,和大胤的那些貴族一樣,他們行獵也不過就是擺一個姿態,既顯擺了自身的強健,也顯擺身家豐厚。
阿泰爾帶了他的那兩頭豹子來,仍有些年幼,懶懶的晃動著尾巴,看起來像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雲雀兒!”阿泰爾打馬過來,手裡握著馬鞭遙指著自己的兩頭豹子,“你看看,長得多強壯!回頭讓它們給你獵幾只兔子過來,留著皮給你做點東西!”
他說完策馬就走,身後跟著的除了那兩頭豹子,還有先前在部族裡見過面的少年們。一個個的,還是那副笑嘻嘻的面孔,有的甚至還沖著他喊:“你小心得瑟過頭,叫雲雀兒獵了個大的又贏過你!”
少年們嬉嬉鬧鬧地跑遠,趙幼苓在馬背上彎了彎眉眼。呼延騅被大可汗叫走,她身邊只跟了幾個他安排好的人,至於行獵,她興趣寡淡,索性騎著馬慢慢悠悠跑動起來,只當是在遛馬。
其他參與打獵的,都已經進了附近的一處密林——密林外的草場,圈的都是些兔子、黃皮子,都不難打,自然是被擅長的人留給了興致勃勃也想玩一玩的女眷們。
趙幼苓回頭掃一眼,那些穿著五彩斑斕騎裝的女人們在馬背上恣意的笑,一個個如草原上開得最美豔的花。
自由,奔放。
“趙姑娘,有狐貍。”進了密林,身邊的護衛突然噓道,“要獵嗎?”
趙幼苓勒緊韁繩,讓大黑馬停下,隨後抬首向一側望去。草叢中,大樹下,一隻紅色的狐貍尾巴正懶洋洋地動著,火紅色的狐貍就坐在那兒,黑漆漆的眼睛望過來,顯然也注意到了來人。
趙幼苓看了一會兒,見它終於動了,圓鼓鼓的碰著地,紅色尾巴拖著跑,邊跑還邊朝這邊看,她這才收回視線。
“天太熱了。”趙幼苓摸了摸馬脖子,對身後的護衛道,“就逛逛吧。”
她說逛逛就當真騎著大黑馬,在密林裡閑逛起來。
林子不小,一時竟還遇不到其他人,只隱隱綽綽能聽到馬蹄飛踏的聲音。大黑馬撅了撅蹄子,有些想跑起來。
她勒著韁繩,不敢放鬆了讓它肆意跑動,正漫無目的逛著,前面不遠處的草叢中,突然躥出一條紅色狐貍。
趙幼苓定睛一看,就是方才碰見的那隻。
狐貍逃得有些倉皇,一邊逃竟還一邊朝後看。趙幼苓下意識往後看了過去,一支箭朝著狐貍射了過來。
她停馬,把箭搭在弦上,眼一眯,手一鬆,飛箭射出,不偏不倚,射斷了那支正要射中狐貍的箭矢。有馬蹄踩著草叢窸窣的聲音,趙幼苓回頭望去,烏蘭帶著幾名護衛踏馬而來。
剛才那支箭,應該是他射出來的。
“是你?”烏蘭擰眉看了眼趙幼苓,見狐貍已經跑沒了蹤影,臉色越發不悅。
“大人,”趙幼苓注意到他在找狐貍,“那是懷孕的母狐。”
“那又怎樣。”烏蘭把手裡的弓扔給身後的護衛,雙腿一夾馬腹,就要再去追那狐貍,“它既長了那樣一身皮毛,就該被人纏在肩頭。”
趙幼苓不打算再攔。
這草場裡的動物,她就算一時心善,救下一隻懷孕的母狐貍,也救不了其他。
她勒緊韁繩,往後退了兩步,讓開道來,由著烏蘭從自己眼前走過。
烏蘭一行人走過,趙幼苓垂下眼簾,正打算繼續溜達,有人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回頭去看,烏蘭手執馬鞭對著她上下點了點:“你這身份,是怎麼瞞過那些人的?”
他說的身份自然是指閹伶的身份。
烏蘭想到底下人打聽來的訊息,這女奴被吐渾人從大胤帶出來的時候就一直是閹伶的身份,似乎根本沒人懷疑過她是女扮男裝,連著教坊司那些女人也不清楚。
直到去了呼延騅那兒,才露了底。又是學騎射,又是讀書識字,呼延騅把人護得緊,要不是看起來年紀太小,還真像是房裡人。
“也許是天不亡我。”趙幼苓回道。
烏蘭忍不住失笑:“早知道你是個女的,當初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跟著騅殿下走。”他意有所指,目光赤.裸.裸地在她臉上和胸口來回。
“漢人信一切因果。大人與我玩那一把遊戲,賭一條性命,就是因。我因大人索命的一箭,遇上騅殿下,那是果。”趙幼苓說道。
烏蘭笑而不語,不再管她,揚鞭就走。
趙幼苓心下鬆了口氣,雙腿一夾馬腹,驅著馬往前。
馬蹄才起,忽地趙幼苓聽到耳邊一陣破空聲,她轉過頭去,一支飛箭迎面而來。稍遠處,跟在烏蘭身後的一名護衛仍做彎弓拉弦之姿,正冷眼望著她。
電光火石之間,有人大喊:“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