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裡有石桌,尉遲雲臻坐在石桌旁,陽光普照在他身上散著一層跳躍的金光,好看是好看,只是少了些神采。
夭夭不去打擾他,晚上出行的人一起吃個團圓飯,她去跟客棧掌櫃那點些過年應時節的菜餚。夭夭一走,尉遲雲臻招了招手,壽慶躬身上前,道:“王爺,那廝死了。”
尉遲雲臻心底一緊,假林半夏死了,是不是也快要輪到他了。“什麼時候死的?”
壽慶如實道:“發瘋之後第七日。”
尉遲雲臻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掌良久,僵硬的嘴唇動了動,道:“壽慶,本王也快看不見了。”
壽慶眼眶濕潤,道:“王爺,快馬加鞭,再有七八日便能到東越國境內。奴才已經派人加緊查探東越國賭坊,一旦發現林半夏,必定扣押下。”
壽慶挖空心思,用盡了他能想到的話來勸慰尉遲雲臻。“王爺,您洪福齊天,您現在受的罪,不過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尉遲雲臻笑了笑,道:“別再本王面前掉書袋了,就會這麼一句吧。”
壽慶蝦著腰,道:“瞞不過您,確實就會這麼一句。”
尉遲雲臻側眼,問壽慶道:“你猜,顧夭夭看出來了麼?”
壽慶搖了搖頭,道:“王妃什麼都沒說,只是……近來對您特別關心。”
尉遲雲臻惘然,道:“瞞不過多久了,本王失明之後,也就瞞不過她了。”
壽慶心疼自家主子辛苦,不知還有多少的生路,心裡還惦記著王妃的安好。“您不如同王妃交個底,也省得她再惹惱您。”
“本王開不了口。”尉遲雲臻頓了頓,“怕嚇著她。”
他心裡設想過許多遍,當著顧夭夭的面,開誠布公告訴她,年深日久的頭疼並不是身上有病灶,而是中了毒,如今毒發,已經鎮壓不住了,漸漸的出現了症狀,起初是失明,接著某一天會發瘋,然後就是等死。可他還是不敢說,感情上的弱者怕被拋棄,怕看到夭夭厭棄他的眼神,索性他現在看不到了,但聽覺十分靈敏,言語之中的嫌棄和失望,他依舊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傍晚時分紅霞滿天,尉遲雲臻倚在床上午歇,醒過來卻發現天已經黑了,他喊夭夭,“天黑了,你怎麼不喊我用膳呢?”
夭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您不起來,誰敢用膳。這會兒您起身了,我讓月兒佈菜。”
夭夭喊月兒進來,月兒從外面進來,尉遲雲臻說房中過暗,讓月兒把火燭點上,月兒納悶道:“天還透著亮,這麼早就點上了?”
夭夭想阻止月兒說話,卻為時已晚,她趕緊讓月兒先出去。
尉遲雲臻臉色一沉,眸光黯淡,隔了好久,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夭夭坐在床沿上,心平氣和,道:“也沒什麼的,您就是這陣子勞累了,所以眼神不好,洛公子隨行給您多開幾副藥就好了。”
尉遲雲臻平視她,發現眼前重影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視而不見,他再也看不見他的王妃了。“要是好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