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看著佛像若有所思道:“我只是奇怪,這尊佛為什麼會有如此極端的兩面,金剛何為怒目?菩薩為何低眉?”
聽著蘇澤似乎在問他,又似乎在自問,眉宇間陷入了糾結,老和尚輕訟了一聲佛號,淡淡道:“慧光,你來為蘇施主解惑如何?”
一旁的小和尚慧光放下木魚,站了起來,在蘇澤面前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道:“小僧佛法淺薄,當不上為蘇大哥解惑,不過小僧曾經在經文裡讀到過,金剛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蘇澤的心靈忽然轟的一震。
原本有些模糊的感悟漸漸清晰起來。
金剛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連超越眾生,達到了無上境界的佛祖依然有自己喜怒。
可見修煉並非一味的壓制自己的本性。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為了壓制體內巫族血脈帶給他的殘暴,竭力地控制著那股情緒,想要鎮壓下去,可是越鎮壓,帶來的反彈就會越大,就如同彈簧一樣,你壓得越低,一旦放開,彈起來就會越高。
他卻忘了。
人心是能善,能惡,知善,知惡的本源。
心如工畫師,畫種種五陰,一切世界中,無法不造作。
如果那是他的本性,他何須被殘暴的表象牽著走。
愛是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佛菩薩,恨同樣是大意志,大威德,是一種瞋恨的升華,也就是憤怒金剛,威攝邪魔的公義伸張。
只要他能控制自己的心志,該愛時愛,該恨時恨,又何必糾結於自己是不是巫,若他是巫,也不會是白起那樣的巫,他就是他,不會因為任何血脈而改變。
想通此點的蘇澤,發現自己的心境居然在徹底放開的情況下,急速的提升。
原本心境上的裂痕迅速的彌補回來,連道基都變得穩固無比,金丹閃爍出淡淡毫光,圓融無比。
看著蘇澤站在那裡,周身彷彿發出光芒一般,在那一瞬間,居然像是得道了一般,體內的戾氣迅速的消融,再也看不出初見他時候的矛盾,老和尚心中大驚,所謂的立地成佛,也不過如此了。
沒想到他一生修禪,終於見到了佛家裡面所說的立地成佛。
那一刻,他多年不起波瀾的平靜內心,再度的翻湧起來。
許久之後,蘇澤睜開了眼睛,他向老和尚和小和尚分別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大師,多謝小師父,澤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老和尚卻起身,同樣向蘇澤行了一禮:“三人行,必有我師,老衲能夠開解蘇施主的心中困惑,只是機緣巧合,雖然看出蘇施主內心的困頓,卻只能引導而已,真正解開內心困頓的不是別人,而是施主自己。”
蘇澤淡淡一笑,他當然知道心境的感悟只能靠自己,不過他依然對老和尚和小和尚感激無比。
他走過瞭如此多名山大川,見過了無數的所謂得道高人。
沒有一個能夠有隻言片語可以幫助他。
唯有這深山破廟裡的兩個隱世苦修的和尚,卻幫了他大忙,這才是真正的求道者。
雖然他自己不修這種苦修道,可是不妨礙他尊敬他們。
蘇澤在廟裡住了一晚,第二天,當小和尚起床時,卻發現蘇澤已經渺然無蹤。
在他的床邊放著一本不知道什麼材質的佛經,和幾瓶丹藥。
他急忙跑到老和尚那裡,拿著蘇澤留下來的東西道:“師父,蘇大哥已經走了,不過留下了這些東西,我要不要追上去還給他。”
老和尚接過小和尚手裡的佛經,翻開一看,眼神中的震驚一閃而過,隨後他淡淡一笑:“慧光,好生將經書收著,你的機緣到了……”
此時的蘇澤已經回到了燕京。
他很想感謝老和尚和小和尚,但是他知道老和尚無欲無求,早已經修到了禪境,心境之高恐怕還遠在他之上,他送什麼都是落了下乘,所以他什麼都沒有送,至於小和尚慧光,他很喜歡,甚至有那麼一刻動了收徒的念頭,這是他真心第一次想收一個人為徒。
可是很快,他也放棄了這個念頭。
慧光是他見過最有佛性的小和尚,這樣的人,將他引入道門之中跟他修道,反而浪費了慧光的靈慧天賦。
所以他只是留下了佛門的修煉典籍和一些丹藥。
至於未來慧光會成長到什麼地步,他不知道,也不會去幹涉,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慧光一定會成為佛門了不起的大師。
蘇澤回到桃源居,藍思甜剛才從房間裡出來,看到他驚喜喊了他一聲哥哥,上來抱住他的胳膊,蘇澤微微一笑,拍了拍思甜的腦袋,那一刻,他心中淡然,再也沒有先前的一絲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