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怕?”
“沒錯!他們怕!”張居正點頭道,“他們不怕我張居正,不怕你雙林先生,不怕楊博,甚至不怕皇帝,但他們怕陸準,為什麼?第一,陸準是他們的搖錢樹,有陸準在,他們就可以坐在家裡等著發財。第二,則是陸準說得出就敢做得到!他渾著呢!從來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兒!那些爵爺們命多金貴,他們怕死!”
“所以,很快就會有人告訴他,是武清伯做了這件事情!”
“哼,武清伯也真是有恃無恐了。”張居正冷哼一聲道,“一件軍服就是十幾兩銀子,二十萬件軍服,少說也有二百萬兩銀子進賬,這是小數目嗎?黑心也沒有這麼膽大的!京中誰不知道,接下這比生意的人是武清伯?他們要摘幹淨自己,當然要跟陸準說清楚,到底是誰幹的,以免他狗急了亂咬人呢!擬旨用印吧,讓固城伯以欽差的身份去一趟薊鎮,把事情查清楚。”
“那他京營和禁軍的職務……”
“那個動不得!”張居正搖頭道,“咱們如果下手動他的禁軍和京營,他就敢賴在京裡哪兒都不去。先皇駕崩的時候,要他好生護持陛下,陛下年幼,這就是他的藉口。但我們若是不動他的東西,他自己是不會提的,那樣,他必定會動身離京。等他走了,我們再動,容易一些。”
“唔,這樣也好,穩妥些。”馮保表示同意,“那就擬旨用印吧,陛下那裡……”
“陸準同意離京,他沒理由攔的,也攔不住。這麼大的事情,總要有個人去辦吧?這個人選最好,他有什麼理由攔著?朝廷大事,不能由著他胡來,否則要我等有什麼用?”
“你說的也對!”
※※※
萬歷元年正月,陸準因薊鎮軍衣案奉旨以欽差身份離開京城,隨身帶李如樟等護衛及遲俊營四百餘名親兵,總計約五百人,趕赴薊鎮。
薊鎮總兵駐地大營門口,陸準的旗牌儀仗到時,戚繼光已經率人迎候多日了。
“哎呀,戚將軍!”陸準翻身下馬,就小跑了過來,阻止了戚繼光的大禮,拉著他的手笑道,“就算是陛下,也知道你戚將軍在北地鎮守的辛勞,你是勞苦功高之刃人,哪裡就忍心讓你甲冑在身也行此大禮了?罷了罷了,走,咱們進去說。”
戚繼光只得從命,囑咐麾下部屬好生招待陸準帶來的扈從親兵。自己則引著陸準一路串營而行,不多時,兩人便進了中軍帳。
“伯爺,您請上座!”戚繼光讓道。
“哎,不不不!”陸準連連擺手,“你是主,我是客,當然是你上座,我坐這兒就行,坐這兒就行啊。”
陸準堅持,戚繼光因為沒有弄明白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也不敢多勸,便只得陪著他坐在下面。
兩人很是尷尬的坐了一會兒,戚繼光突然湊過來,很是熟練地往陸準袖子裡頭塞了一卷銀票。
陸準正不知道怎麼跟他說話,這邊愣著,便被他嚇了一跳。張開手,看清了那銀票上的字,頓時笑了,“戚將軍,您這是什麼意思?陸某難道會貪您這點兒銀子嘛?”
“這……伯爺自然是不貪財的,只是……”戚繼光解釋道,“末將只是看伯爺隨從甚多,怕是照顧不周,這些銀子,給伯爺和手下的弟兄們買杯茶喝。”
“你這話說的,難不成在你的軍營裡面,連杯水都喝不上?都是些當兵的!沒那麼嬌氣!你的兵怎麼樣,就讓他們也怎麼樣就是了。不用搞什麼特別!”
“呵,這……”戚繼光實在是找不到話跟陸準說,坐在那裡好生尷尬。
陸準看了他半晌,笑道;“戚將軍,你不必有什麼顧慮。我現在就可以把我的想法告訴你!薊鎮的軍衣,我會想辦法解決,盡快先讓弟兄們穿上棉衣。至於京中的事情,你也不用插手,更不用給我什麼銀子。你戚將軍是要做大事情的,剛剛我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你的行伍列陣,真的是震撼啊!我一向自詡治兵已經算是嚴格了,但是還不如你戚將軍的一根小指頭。你是天生的將軍,我是趕鴨子上架,我可是不忍心讓你這樣一位註定會有所作為的將軍,為了這種黃白之事在我身邊愁來愁去。”
“如此,末將就先行謝過伯爺了。”戚繼光感激的謝道,“拿到那批軍衣的時候,弟兄們還挺高興的。可是一摸,就什麼好心情都沒有了!那哪裡是棉衣?就算是平日裡穿的單衣都不如!最近又有敵軍蠢蠢欲動,眼看著士卒們穿不上棉衣,還要禦敵作戰,末將實在是於心不忍。還好伯爺肯主持公道,末將替將士們謝謝伯爺了。”
“這有什麼好謝的?都是當兵的,同氣連枝嘛!”陸準擺擺手,說道,“不過,你也別想得太寬。想要把幕後主使給處理掉,沒那麼容易,我能做到的,就僅僅是讓他不好過罷了。戚將軍,你該明白的,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即便是包龍圖,也有顧忌的不是嗎?”
“只要能讓軍士們先穿上棉衣,別的,末將都能理解。”戚繼光當然知道朝中的貓膩,當即很是理解的說道。
“這就好!”陸準滿意的點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