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準可不管他吃不吃,感覺到他一直在看著自己,也根本不搭理他。過了好一會兒,當陸準都吃得半飽了,蘇有東才終於忍不住了。
只見他突然站起身來,沖著陸準跪了下來,口中大喊‘冤枉。’
“冤枉?”陸準嗤笑一聲,渾然不為所動,“你哪裡冤枉了?我就問你兩句話,第一個,湯虎是不是你殺的?第二個,你是不是從那盜洞裡被人逼出來的?你說吧,解釋清楚了這兩個,我再聽你說你的冤枉。”
蘇有東頓時啞口無言。
湯虎的確是他殺的,而他也的確是害怕被淹死在洞中,這才被人從盜洞裡逼出來的。就算他可以先行狡辯,說湯虎並非他所殺,但後一條總是確鑿無疑的事情,根本不容他置辯。
洩氣的想了一會兒,他跪在地上,連連對陸準叩頭道:“大人容稟!大人容稟!小民雖然不是冤枉的,但卻是被那湯虎所蠱惑的啊!小民有下情稟報,請大人給小民說話的機會!”
陸準嘬了一口酒,搖頭道:“你這話不該對我說,這樣的話,你只能在刑部過堂的時候對刑部的老爺們說。為了你們兩個丟失的事情,我扣押了那些工匠們整整一夜。你說,都已經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了,南都城裡各衙門都有所耳聞,就算我真覺得你說得有道理,我也不可能就因為這個放了你。何必呢?來來來,起來,坐下吃飯……不吃?不吃就滾蛋!開河……”
陸準叫了一聲,邵開河立馬推門進來。
這一下將蘇有東嚇得更厲害了,就以為陸準真的要連夜將他送到城中的衙門去似的,連忙跪爬兩步,抱住陸準的大腿,哭著說什麼都不肯撒手。
邵開河看向陸準,詢問他的意思。
陸準低下頭看了看蘇有東,也覺得這小子真是有些意思。敢起盜掘皇陵的心思,居然膽子這麼小的?
“多大出息喲?”陸準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這種性格的人,往往是遇強則強,遇弱就忍不住硬不起來。擺擺手示意邵開河先行退下,動了動被蘇有東抱住的腿,對他笑道,“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起來說吧。左右你也就這一晚上的時間,明天一早,無論如何都要押解你投案的!”
蘇有東有了說話的機會,卻並不敢站起身來,兀自跪在地上,對陸準叩頭道:“大人容稟,小民確實是受人蠱惑的。不敢欺瞞大人,那湯虎是小人的鄰居,還是個……還是個信教的。”
“信教?信什麼教?”陸準不懂這個。
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身為守陵世官的後人,他也知道一句‘敬鬼神而遠之’的話。不信鬼神那不可能,也有很多祖上就流傳下來的需要遵守的鬼神之規。但他本身也就是對鬼神敬而遠之的態度,否則,整天在這種地方生活,怕神怕鬼的還活不活了?
原本他以為所說的信教,也就是信佛,通道,本朝皇帝也有信這個的,先皇更是千年來第一崇道的君主,沒什麼大不了。但蘇有東的話,卻讓他不得不認真起來了。
“他信的是羅道!”蘇有東說道,“整天唸叨什麼‘真空家鄉,無生老母’之類的話!這一次在皇陵裡頭動手,也是我聽了他的胡話,才跟著他一起幹的……”
“羅道?”陸準聽著這個詞兒怎麼就覺得熟悉,忽而反應過來,不禁拍案而起,“你是說,他信的是白蓮教?”
白蓮教起於唐宋之時,發展到原元末的時候,教義已經和當初渾然不同了。那時候,白蓮教信徒已然眾多,元末起義的紅巾軍中就有很多都是白蓮教的信徒。
大明太祖當初繼承的就是紅巾軍的衣缽,對於白蓮教的勢力之大,能量之大,實在是太瞭解了。因此,為了防止前朝故事在本朝發生,下令禁絕白蓮教。自國初至今,白蓮教分化成不同名目,信眾依舊很多,還時不時的就要發動發動起義,但都是朝廷剿平的物件。
“你的意思是說,這事兒跟白……羅道有關系?”陸準追問道。
“是的,大人!”蘇有東連忙說道,“小民平日裡確實手腳不太幹淨,也幹過刨墳盜墓的勾當,這個湯虎是知道的。所以這一次被選來孝陵內做工,他才偷偷的找到我,跟我說,帶他入教的師父告訴他的,孝陵下面是大明的龍脈所在,最是大富大貴的地方。如果能在龍脈上取一鍬土回去,做法供奉,日後必定能廣交好運,子孫富貴。可我們跑都跑出來了,我也都打了幾尺的洞了,他卻突然跟我說不幹了,我當時以為他要去告發我,所以才……才……”
龍脈上取一鍬土,回去供奉就能大富大貴?這純屬是無稽之談。
“按你的說法,老子世代就住在龍脈法嗤之以鼻,隨後追問道,“你說你不是盜墓,就想要一鍬土而已,那你挖那麼深幹什麼?幾百鍬土都有了,你當我是白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