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些活動都不適合自己兒子嗎?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陳景松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別的暫且不論,軍訓和愛心義賣他是記得的,宋志明好似和他提過有勸兒子參加活動,但兒子只淡淡地拋來了一句“沒興趣”,自己當時也沒當一回事便忽略掉了。
此刻看到相簿裡的活動越多,他越是心驚——原來在自己的忽略中,兒子因為越發的淡漠竟然缺席了那麼多集體活動,明明該是青春的年紀,卻自我封鎖到了這個地步。
相簿翻到將近一半的時候,陳景松終於第一次在鏡頭裡見到了陳是。
——拿著獎狀的少年站在領獎臺中間,他身邊站著的恰恰就是勇闖辦公室的小家夥。
陳是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盯著鏡頭,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和身邊笑得牙不見眼的季連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明明看到了兒子的照片該是開心的,陳景松卻感覺心無端往下沉了沉。
再下一張照片一下子就來到了高二,九月慣例的大掃除依舊看不到兒子的身影,再往後翻一頁,陳景松的手一頓,眼神鎖定了站在最右邊的陳是。
同上一張照片上古井無波的眼神不同,這一張照片裡的陳是冷硬感消失了不少,這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變得柔和而更易於接近,他面向鏡頭略略勾唇,看得出心情不錯。
“那什麼……陳叔叔,阿是可能沒告訴你,這是我們籃球賽拿年級段第一之後拍的合照,”季連霆見陳景松盯著這一頁久久沒有翻動,不好意思地低聲解說道,“阿是可是我們隊的得分王,順便還在球場上教訓了一個惡意沖撞別人的對手。”
“哦?”陳景松挑了挑眉,對於季連霆說的內容有幾分好奇。
盡管每天定期會聽宋志明對陳是的日程彙報,但宋志明畢竟不在南實任教,且陳是本身是個不愛說話的,這種校園生活中的“瑣事”便會被當做不值一提的事情揭過了。
季連霆窮盡畢生作文水平,繪聲繪色地把在球場上發生的事情講述給陳景松聽,陳景松聽著聽著神情便有些恍惚,他彷彿能看到那個站在球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對使了陰謀詭計依舊戰敗的對手說著“請你履行賭約向他道歉”。
季連霆講完故事,見陳景松怔怔地望著照片,半晌沒有反應,心裡頓時又覺得沒了底。身邊陳是悄悄伸手過來,又一次把他的手拉到了自己手裡,交叉著雙手合十握好。
陳景松發了會呆,繼續往下看相簿,相簿裡陳是的身影漸漸多了起來——幫忙佈置教室、給同學講題、參加演出彩排、登臺表演……原本罩在身外的那層漠不關心漸漸褪去,他似乎透過照片能看到兒子如何一步步被拉著變成現在這個會為他人思考,恣意享受青春的少年。
季連霆看陳景松臉色變幻,偶爾出聲和他說一說照片背後的故事,陳景松聽得越多,內心的酸澀感越是強烈。
這些年來專注工作,總是想著要為孩子創造更好的物質條件,然而在回家面對孩子時,總是會因為長時間的疏離變得陌生而不知所措,板起臉孔來強調父母威嚴,無形之中又將與孩子的距離拉得老遠。陳景松已記不起陳是上一次和自己微笑報喜是什麼時候,就連小兒子陳厝似乎也在隨著年齡的增長變得愈發拘謹。
所以真的是自己錯了嗎?陳景松看著相簿最後一頁上幾個大男孩拿著煙火棒在自家別墅的小花園裡追逐打鬧,下面寫著“1月12日陳是生日留念”,感覺在暖氣十足的房間裡手腳冰涼。
“爸,我理解你的擔憂,”陳是看著眼神中已然帶上愧疚的父親,說話道,“但對我來說,霆霆是我這半年來前進的動力。”
“我似乎做什麼都很容易成功,但一旦做成功了一件事,我就很容易對它失去興趣,面對未來我沒有什麼目標,只覺得活下去是一件容易也困難的事情。”
“可認識他之後,他是我的光。”
少年身上像是迸發出了強烈的光,刺眼到讓陳景松不敢抬頭看他。
“我知道你和媽想讓我去國外是希望我接受更好的教育,”陳是道,“但是在情感教育這方面,我認為只有國內才能帶給我。”
“我不希望重新變回原來的那個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白劉:你們談朋友可以的,相簿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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