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小齊王爺替小六取了些治療的傷藥,她右手疼得厲害,脾氣也很糟。小齊王爺小心翼翼,做了好多她愛吃的糕點,又講了些奇聞趣事給她聽,好不容易才將她哄睡。
他剛出得房門,就見清河縣主立在門口的臺階下,她的發間隱約可見露珠,不知已在這裡站了多久。小齊王爺微怔,怕驚醒小六,領著她行出十餘丈遠,方問:“有事?”
清河縣主從懷裡掏出一個香囊,低著頭不敢看他:“這個……送給你。”
小齊王爺中微動,最終緩緩接過來,這香囊做工極為精細,針腳密實,繡樣美觀,內中不知添置了何種香料,每一次嗅來,香氣都不相同,時而濃鬱,時而清新,令人神思清明。小齊王爺收到少女的禮物不多,他常年裝病,最多也就是小時候憐青郡主送他的禮物外,也再沒有其它人了。
而小六呢,雖然是與他最親近的女性,但這貨又豈是個會送禮物的,她就會抱著吃的,“來,給你也咬一口,你少咬一點,就一小口啊。”
此時小齊王爺手握著香囊,想到小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謝謝。”
清河縣主抬起頭,臉頰燃起兩朵火燒雲:“六曦姑娘要睡很久吧?”
小齊王爺點頭:“一般要睡五個時辰,今天估計會短些,三四個時辰吧,她一受傷就睡不好。”
女為悅己者容,清河縣主同一朵春日的牡丹傲然綻放,眼中風情嬌豔欲滴:“表哥......表哥願意陪我在這院裡坐一會兒嗎?”
小齊王爺微怔,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知道自己不該去,可是男人在一個深愛自己的女孩面前,總是心軟一些。見他沉默不語,清河縣主面上紅霞更盛,似乎著急解釋:“我煮了些參湯,天冷,你又剛從荒山上回來,可以暖暖身子。”
小齊王爺垂下眼瞼,許久才道:“也好。
清河縣主眼中的甜蜜似乎盈滿將溢。
小六醒來時不過三更,沒有看到小齊王爺。方才睡覺時不小心壓著受傷的那隻手,疼得厲害。她推門出來,雨珠滿地。這天氣下雨,卻是比平日裡更冷的天氣,她信步前行,沿著走廊直走。走廊兩邊擺著顏色各異的綢花,雖然豔麗,卻毫無生氣。
走廊盡頭就是女眷居住的園子,一扇院門攔不住她,她卻站在門前再不願走了:“李子濯!”
她直接就站在院子門口喊。
小齊王爺這邊正同清河縣主站在院子裡看著天空呢,聞聲卻是微怔,隨即他驟然轉身:“她醒了。”
院門離他們現在所在的院子其實還有一段路,清河縣主什麼也沒聽見,但小齊王爺卻聽得清楚。他迅速轉身往那邊走,清河縣主還有些茫然:“誰?”
這個字還沒說完,她就想到是誰。除了那個狐貍精,誰還可以這麼讓小齊王爺上心。
小齊王爺走得匆忙,清河縣主見小齊王爺已經急步趕到別院門口。
見到小六,他語聲中掩不住的擔憂:“天冷,你怎麼這樣就出門?”他上前擁住小六,用手掌溫暖她的臉頰,那動作流暢得彷彿睡醒睜眼一樣。
小六自是也瞧見清河縣主了,疑惑道:“怎的她還不回去,這是要住在這裡了?!”小齊王爺解釋道:“今日咱們回來的晚,她也是再等我們回來,天色已晚,今夜先在這裡住下。”小六也不知有沒有在認真聽,她眼裡轉動著眼淚花花:“手疼,嗚嗚,好疼。”
小齊王爺將她擁在懷裡,解了自己的外套為她禦寒,隨即才去看她的手。他的聲音又寵溺又溫柔:“是壓到傷口了。沒事,沒有流血,回房我們重新上藥。”
他攬著小六正欲回房,突然院門前清河縣主含羞上前,“表哥,這男女有別,還是我來照顧她吧。”小齊王爺微怔,不覺偷眼看了看小六,一想也是,便鬆手說道:“謝謝。”
小六哪願意啊,“不行,我就要你伺候。你該看的都看了,摸都摸了,這回做什麼假正經!”
小齊王爺被她這麼一說,幹脆也不避著了,他牽著小六往回走,小六又豈是個願意走路的?最後小齊王爺只得打橫抱起她,他的聲音低若呢喃:“餓不餓,上完藥我讓廚房做點東西給你吃。”
清河縣主手中一條羅帕絞在一起,勒得指間變色。是的,初時她覺得只要能時時刻刻見到小齊王爺就好,以為憐青郡主是個勁敵,哪裡又擔心這個所謂的通房。可是人的貪念總是隨時隨地在變,人的感情也是不受控制的。
那隻狐貍精只有一張漂亮的面孔,她什麼也不做,只會索取,她憑什麼能得到小齊王爺這樣無微不致的寵愛?憑什麼讓小齊王爺在毫不猶豫地拋下自己,只為她一聲呼喚。
晨間,小齊王爺起得早。小六每天起得晚,但早飯還是要吃的。他吩咐廚房做了些小六喜歡吃的,在房門口遇到清河縣主。
二人對視片刻,房門突然開啟,小六從裡面探出頭來。她今天仍是水色衣裳,只是頭上用最細嫩的梅花枝條鬆鬆綰就了一個頭環,寒梅彷彿就盛開在她的發間,清香四溢、嫵媚難言。
清河縣主只看了她一眼便忍不住去看小齊王爺,小齊王爺看她的目光像在看一個神祗。倒是小六先打破平靜:“李子濯。”她的聲音脆得像炸得金黃的薯條,白嫩的雙臂水蛇一樣纏上了小齊王爺的脖子,“人家早飯想吃醬肉包。”
小齊王爺微微斂眉,只沖清河縣主點點頭便將她往房裡帶,他的聲音又輕又柔,如若春風撫柳:“你還有傷,不能老是這些油性大的,早上我們先喝點粥,吃點小菜,都是曉玥做的,還給你備瞭解饞的點心呢。”小六依在他懷裡,不知道說了什麼,小齊王爺又低聲安撫:“那今日就好好吃藥,晚上才能給你吃。”
小六還在考慮,小齊王爺把她抱到床上:“來,先暖著,我給你梳發。”
小六喜歡享受小齊王爺的這種溫柔,便暫時放過了晚上的夥食菜譜,老老實實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小齊王爺挽起衣袖,用柔軟的毛巾輕輕擦洗她的臉龐,又拿起一旁的木梳給她梳發。
清河縣主靜靜站在門口,天空飄起了小雨,寒氣翩躚,她被酷寒障目,只看到無邊落雨。
她終於明白這狐貍精其實從來沒有把她當作敵人,因為她構不成任何威脅。這世間最殘酷的事不是遇到一個勁敵,而是戰鬥一番之後,突然發現自己連被人當作敵人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