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耗不起了。歲月如梭,青春易逝,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他若不想被徹底踢出圈子,便只能讓自己改變。
那部戲,薛睿拍得異常不順。他神思恍惚心不在焉,心思已完全無法沉浸在劇情裡。導演對他的表現頻頻皺眉,相反,對臨時頂了他的男二號褚容,卻一日比一日贊賞。贊他靈氣豐沛,贊他感觸敏銳,甚至贊他是天生的演員。
薛睿聽到這些誇張至極的贊美,心髒都已麻木。這便是權勢的力量。他竟然直到那時,才徹底看透。
開機後的第七天夜晚。薛睿這一生,都永遠無法忘記的一個夜晚。收工後他早早回到房間,洗過澡後準備休息。房門被敲響。薛睿猶豫片刻,方才去開門。他在這個劇組沒聊得來的人。收工後被人找到房間,這還是第一次。
開啟房門,竟看到褚容站在門外。薛睿一時愣住。褚容也像被嚇到一般,眉尖猛然跳了一下。但他立刻收住有些尷尬的神色,露出一個大大的、燦爛到有些刺眼的笑容,向薛睿伸出手去:“薛睿你好,我是褚容。”
開拍已經七天,薛睿與他已有過一場對手戲。當日在私底下,他對薛睿不過略點下頭。這時卻又很熱絡一般,專門跑來打招呼。
薛睿暗自皺眉,面上已習慣性地掛起笑容,回握他的手,“你好。久仰大名。”
“喂!哪,哪裡有什麼大名啊!”褚容抓抓後腦,很害羞的模樣,“不要這樣說嘛。大家都是新人。”
褚容是新人沒錯,但薛睿已跑了四年龍套。褚容的綜藝節目火遍全國,尚未拍劇,名氣已不容小覷。寂寂無名的,只有薛睿。
薛睿不與他計較,仍然笑道:“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
褚容面色又透出幾許不自然,眨著眼看了薛睿一陣,見他無意讓自己進門,便垂下頭,摸了摸鼻尖,很小聲地說:“對不起。”
薛睿沒有聽清,皺眉問:“什麼?”
褚容一下抬起頭,面頰微紅,抬高聲音道:“對不起!我,我搶了你的角色!薛睿,真的對不起!我選這個劇本這個角色的時候,真的不知道已經定下人選……如果我知道……”
後面的話,薛睿沒有聽完。他失控地甩上房門,緊緊捂住了耳朵。房門又被敲了兩下,見他沒有回應,也便安靜下來。
薛睿快步走到床邊,掀翻一側的小茶幾。
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人?這些年,薛睿經常會想起那一夜,想起同樣的問題。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人?搶了他的角色,還要來當面向他炫耀。褚容當年,究竟在想些什麼?
耳邊呼嘯起巨大的轟鳴聲。薛睿猛地張開眼睛。車子已停在機場。萬玉成回頭笑道:“到了。醒醒吧,我的三金影帝!”
薛睿也笑起來,“哪裡有三金?明明還缺了一金。”
萬玉成下車,為他開啟車門,“拍完《指尖歲月》就有了。還有金尊獎,也不遠了。”
薛睿整整衣領,走下車來,“別忘了葉導和初雪的《侵蝕》。”
萬玉成自信一笑:“葉導又怎麼樣?初雪又怎麼樣?沒有薛睿,便註定不會完美。”
薛睿輕笑搖頭,轉身走向航站樓,“走了。”大步往前走,再不停留。
回首往事,仍會叫他噓唏不已。那些過往帶給他挫折和傷害,亦他心底刻下永難磨滅的傷疤。但在傷害之餘,他無疑也學會許多。
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圈子裡,沒有權勢,沒有靠山,若想出人頭地,便要捨得對自己狠下心。身體算什麼?一副皮囊而已。只有愚頑的傻瓜,才會抱著肉體的貞潔不肯放手。愛情又是什麼?幸運的人唾手可得,不幸如他,便只能靠自己一手一腳來拼、來掙。
他的事業,他的愛情,都是他的心血與珍寶。他既已將之握在手心,便永遠不會再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