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雙唇顫抖,“是他回來了嗎?”
傅驚辰肩膀一震,猛然回過頭。
薛睿閉上眼睛,心口一片冰涼。傅驚辰的表情,已經等於親口承認。他忽然覺得沒有力氣。身體微微晃動,後退一步,伸手抵住沙發靠背。
傅驚辰面上神色未改,內心卻也生出稍許波動。縱使他們之間,已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但薛睿對電影如何投入,傅驚辰向來一清二楚。
籍籍無名時,薛睿是片場拼命三郎。功成名就後,他對待每一部參演的電影,依舊認真專注,勤奮刻苦如初入行的新人。
薛睿曾對傅驚辰講,電影是最完美的藝術。正因有了電影,世界才開始變得可愛。
如果這世上有一樣東西,是薛睿永遠不會辜負的,傅驚辰相信,那一定是電影。
在短促的瞬間,傅驚辰心底閃過許多情緒。他天生冷清冷性,於感情上錙銖必較。對虧負、忤逆過自己的人,從來不近人情。這些年歲數漸長,回首過往,總有許多遺憾與悔悟。深知因自己冷血,虧欠過別人太多。
薛睿同他在一起,六年來,總有許多情意出自真心。無論他們將來會走向何處,這一回,他亦不想自己再重蹈覆轍。
傅驚辰最終離開玄關,向薛睿走過去。一手攙扶住他,耐下心試圖向他解釋:“安臣的設定很特殊,難得適合褚容。失去這次機會,褚容再想演戲,只怕都很困難……”說到此處,心頭閃過一絲隱痛。傅驚辰頓了頓,繼續道:“讓你退出試鏡,我知道是虧待了你。但你戲路寬,沒有外型限制。以後我會為你找到更好的……”
“為什麼……為什麼每一次都是這樣……”薛睿半垂著頭,似是並未能聽進傅驚辰的話。他聲音細弱,傅驚辰湊近一些,才聽清他在說,“……每次碰上褚容,總是我要退讓。每一次……每一次……從來沒有例外……”
一滴眼淚滴在傅驚辰手背,讓他一時怔愣。
薛睿忽然抬起頭,臉上布滿淚水,聲色俱厲,“一次,兩次,三次!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傅驚辰!我讓了他兩次還不夠嗎?為什麼連安臣也要讓給他?”
傅驚辰轉醒過來,面上微微變色。薛睿情緒激動,一徑不管不顧講下去,“他的喜歡的,我必須拱手送他……他需要的,我碰都不能碰!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要被他一直踩在腳下!”
薛睿說到痛處,涕淚交加。跌坐在沙發上,抬手掩住流淚的雙眼,“這次……他又要來搶安臣……我適合這個角色的啊!我知道,葉導也知道,只有我最適合……可是他又要來搶……”
薛睿哽咽啜泣。傅驚辰居高臨下審視他,在那張熟悉無比的面孔上,竟瞧出許多陌生。他忽然發覺,對於薛睿,或許自己並未真正瞭解過。
傅驚辰不願再深思,合一閤眼睛,道:“我竟然不知道,這些年,你心裡有這樣多的委屈。”
“我不該委屈嗎?”薛睿一改平日的溫柔和順,一面流淚,一面冷笑道:“我的愛人,為了六年前的情人,要我將一個註定成為經典的角色拱手讓人。我還不能委屈嗎?!”
薛睿性情柔和,又最寬容大度。他同傅驚辰交往,兩人連爭吵都極少有過。乍然反唇相譏,傅驚辰都要怔一下,才能轉回神。
“對,你應當委屈……是我行事不周。都是我的錯。”傅驚辰捏按眉心,提醒自己不可再沖動,竭力耐下性子勸慰,“你喜歡葉導和初雪搭檔的本子。這並不難。我會設法,請他們為你量身定做劇本。至於這次……”傅驚辰放柔語氣,“薛睿,就算是給褚容一次機會吧。畢竟過去,你們也曾是朋友。”
薛睿聽傅驚辰講完前半段,神情稍稍松動,待他又提及褚容,心口驟然一陣絞痛。薛睿又哭又笑,失控道:“朋友?他那樣對我,你竟以為我還能拿他當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