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紅一白兩道身影來到洞庭湖邊。雖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裡,潤玉每次來到這裡,心境都大不相同。蓮嫵靜靜地看著他,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個冷靜自持含蓄內斂的人,可是看著他心緒難平,有些顫抖的雙手,突然覺得他更像個有血有肉的人了,會難過,會生氣,會喜悅。
潤玉拉起她的手,兩人化作兩道流光進到洞庭湖底。海底的碧藍色閃著幽光的靈力罩覆蓋著整片水下宮殿,靈力罩下,珊瑚林間的石階一路向笠澤蜿蜒。走去的一路上,蓮嫵感到潤玉的手約拉越緊,每走一步似乎都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娘親,不要,不要!”小小的白衣孩童哭喊著,可他的母親卻流著淚,拿刀狠狠剜下他額間的雙角。孩童因為疼痛默默流淚,他的母親捧著他的臉道,“鯉兒,去找小夥伴們玩吧,告訴他們,你不是小龍,你就是一條紅鯉魚。”年幼的孩童無法控制自己的靈力,卻招致洞庭魚族的仇視和孤立。
潤玉看著眼前雲夢澤的牌匾,慢慢在他眼前化作笠澤二字,承載著曾經的憤恨,不甘心,絕望,黑暗,他腦海中現實和過往的回憶交織成一片,臉色越來越慘白,他的大腦像是被人用洪鐘一下一下撞擊,他雙手抱著頭,血液似乎暴亂般橫沖直撞。
蓮嫵看著他,眼淚大顆大顆順著臉頰留下來,是怎樣的無奈和疼痛,讓他成了這般模樣。她就在他身邊,什麼也說不出,也許這個時候,他需要的是宣洩,因為過了今天,也許再也沒有逃避和遺忘的退路了。
待潤玉情緒終於平複,雲夢澤的大門突然敞開,彥佑從裡面走出,
“大殿,終於等到你了。”彥佑看到潤玉身旁的蓮嫵,眼神突然一黯,隨即又不著痕跡的移開。
隔著垂簾,是一個深紅色衣服的女人在撫琴,白衣小童鯉兒在他身邊坐著邊吃著點心邊一臉懵懂的聽著。
那女人看到潤玉走近,竟是慌亂的撥斷了琴絃。連忙將臉背了過去。
“洞庭君,小神潤玉這廂有禮了。”
“上神何苦行此大禮,折煞妾身了。”聲音顫抖。
蓮嫵退到一旁,和彥佑站在一處,看著這多年前被迫分開,心懷苦衷的母子二人相見、相識、卻不敢,也不能相認,各自端著周全的禮數,對話來回之間聲音卻難掩顫抖,點點滴滴,暴露了兩人內心劇烈的波動。彥佑默默看著蓮嫵為潤玉擔憂的模樣,心中已是瞭然,自己心裡的有些話,怕是今生都無緣與她講了。
簌離依舊不願相認,潤玉從袖中掏出一幅從藏書閣找到的泛黃的畫作,畫裡的女子,與面前的洞庭君一般無二,只除了側臉一片燒傷的疤痕。
畫中女子手中的靈火珠,藏尾詩,落款的天帝印鑒,種種跡象都直指洞庭君就是曾經的龍魚族公主,天帝的情人,最終被天後放琉璃淨火,本應被燒死的,潤玉的母妃簌離。
簌離情緒激動,卻矢口否認著自己是簌離的事實,潤玉步步緊逼,眼角泛起淚光,質問她為何抹去他的記憶,讓他認賊作母,控訴著這幾千年天後的一切不公的打壓,迫於形勢骨肉生離。
簌離已經站不穩了,潤玉見她執意如此,發出一聲自嘲的嘆息,任由失望如潮水般將自己淹沒。
“不知究竟是我自作多情,還是母親太過無情。” 潤玉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外走去,最後跪地一拜,轉身離去。
潤玉的記憶又恢複了一部分,但是為什麼簌離會狠心至此,為何他最後離開洞庭來到天界,前因後果依舊無法補全。
蓮嫵和他在觀星臺並肩而坐,半晌道,“大龍,你若真想回想起一切,讓我幫你吧。”
紅色的靈力絲線從蓮嫵手心生出,溫柔纏繞在潤玉發絲間,蓮嫵用入夢之術元神進入到潤玉的潛意識,將被靈力封印,刪除的記憶部分抽取出來。
“原來,竟是我離開了她。是我誤會了她。” 蓮嫵無聲的將元神抽離他的記憶,兩人相對無言,唏噓不已。潤玉不堪日夜的折磨,主動離開了笠澤,被天後誆騙帶上天宮,隨後天後便屠戮水族,火燒笠澤,一夜之間,再無活口,直到水神趕到,只來得及救下了簌離,此後便有了她背後籌謀,隱忍,向帝後複那奪子之痛,滅族之恨之仇。
蓮嫵拉起他,往門外走去,“既然誤會已清,走吧,再回去見見你娘,分離數千年難道還不夠嗎?無論什麼樣的苦衷,她終歸是希望認回你的。”
兩人快到洞庭湖邊的時候,鯉兒突然慌慌張張跑了過來,遠遠瞧見兩人便大喊道,“哥哥,姐姐,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要殺娘親!金..金…金色的!”
“不好,是天後!”
前方不遠處天後和簌離正在膠著中,兩人眼看著琉璃淨火的光團一寸一寸向簌離逼近,最後將她震飛了出去,潤玉飛身躍入戰圈,擋在重傷吐血的簌離面前。
“潤玉,你竟也敢和我作對麼。” 天後嘴邊掛上一絲冷笑,手中的琉璃淨火緩緩凝聚蓄力。
“母神,求你看在父帝和兒神面上,放過她吧!”
“哼,你竟是連你兒時的魄力都不如麼。”天後不懷好意“提點”著簌離潤玉兒時主動離開她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