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湍急流,穿石裂岸,溯而回之,悟狂歸緩。悟緩,是他小時候,長輩為了收斂他剛烈脾性所取的字,直到現在,他仍是用這樣的剛烈傷了她。
他不該去提親的,不該失去理智地懷著報複心態親自登門……
杜瑄兒強咽吃食的痛苦表情撕扯著他的心,控訴他的不公與不該,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彌補這已經造成的一切,只能任由罪惡感啃蝕他一身。
手中的書突然被抽走,趙湍歸抬頭望入歐陽珣擔憂的眸中。
“悟緩?”
“玉容,我們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他語氣低啞地詢問著沒頭沒腦的話,那抹惶然與無助同樣也撕扯著歐陽珣的心。
沒人肯再言語,任由靜默充斥書房,傳遞風雨欲來的不安訊息。
ΩΩΩΩΩ
輕聲嘆了一口氣,杜瑄兒望著手中已經完成一半的鴛鴦戲水圖,神智又慢慢遊離。
鴛鴦呀鴛鴦,你倆可藉由我的雙手織就甜蜜,可是我的鴛鴦夢由誰助我得圓呢?
抬頭望向窗外,雖仍舊是晴空朗朗,但吹入屋內的風,已然透露涼意。將近入秋的風,吹得人心浮動蕭瑟呀!
距離那一個窺伺真相的下午,已過了十多日。她的心情,也由原來的心神俱裂轉為如今的憂傷自憐,唯一可稱許的是,至少,她平靜下來了。
事情真不是普通的棘手呀!如果悟緩鍾意的是哪家的姑娘,或許還比較好解決,偏偏……唉!
杜瑄兒對自己苦笑了下,她現在應該做的,是想辦法將悟緩放失的心導回“正途”,別讓他繼續陷溺於不正常的情感關系,而不是煩惱著該如何幫助他們兩人!
這除了得怪自己傻以外,又能如何說?
想起數日前,趙夫人領著大夫來探看她的景況──
“瑄兒呀,娘請大夫來為妳看看身子囉。”王玉釵領一名身穿褐色袍服的男子進入倚梅院。
“娘。”杜瑄兒飛快起身迎接。
“來,快過來給大夫瞧瞧。”王玉釵熱絡地拉著她。
“娘,瑄兒的風寒早就痊癒了,您實在毋需如此麻煩勞累。再說讓您如此費心,瑄兒真覺過意不去。”杜瑄兒不安地說道。
“沒什麼好過意不去的,妳是我的好媳婦,關心妳本是應該。再說我還倚盼妳為我們趙家生個胖男兒哪。”王玉釵拉過杜瑄兒的手讓大夫為她診脈。
杜瑄兒低頭不語,用淺笑來掩飾落寞。
“大夫呀,如何?”王玉釵問道。
“嗯。”只見那位大夫一邊把脈一邊搖頭晃腦,隨後放下杜瑄兒的手,緩緩笑道:“依脈象看來,少夫人的身體非常安康,為你們趙府再添十個八個胖娃娃也不是問題。”
“那好、那好,紅兒,帶大夫到帳房提領銀兩,記得多給些。”王玉釵眉開眼笑。
“是,大夫,請隨我來。”紅兒領著那位大夫走出倚梅院。
一抹了悟閃進杜瑄兒腦中,原來……原來不是單純的擔心呀。
算到底,是懷疑她為趙府傳宗接代的資格!
一瞬間,難堪、委屈的情緒直襲向她……
接下來的情形如何呢?杜瑄兒口中含著繡線,靜靜凝思回想。
她只記得所有的人似乎都離她很遠,而她像是與所有的人隔出一大段距離,看著身邊的人來來去去。
王玉釵似乎還對她說了些什麼,但她根本沒聽進耳裡,只是漾著淺笑持禮應對。
還會說些什麼?不過千篇一律!
該恨嗎?她自問。悲哀的是,她似乎只會認命。
呵……誰教她偏偏愛上不應該愛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