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她的夫婿,自杜瑄兒進廳後,便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人家看,那垂涎的表情像是根本忘了杜瑄兒是他大嫂一般。姚若仙自認外貌亦是中上之姿,但她的夫婿自婚後卻再也沒拿正眼瞧過她。看趙成德凝望杜瑄兒的痴傻神色,她心中既妒又怨,遂將滿腹心酸呈現於尖刻的訕語中。
“妳住嘴,這兒豈有妳說話的餘地。”王玉釵轉頭冷冷地對姚若仙說道。“認清楚妳在趙府的地位,別丟人現眼。”
“我丟人現眼!”姚若仙尖聲叫道:“好歹我也是王府的二少夫人,為什麼沒有我說話的餘地?為何我多說一句話就算是丟人現眼?”她好怨,為何她在趙王府總無法得到該有的正視與尊重?
“那又如何,要不是當初妳以有孕在身為手段,而我們趙家又丟不起這種臉的話,我根本不想承認有妳這個媳婦。妳費盡心思、不知廉恥地嫁到我們王府來,肯給妳名分已是不得已,別得寸進尺、不知進退。”王玉釵漠然道。
“我……”她還想爭辯,卻被趙成德摀住嘴。
“閉嘴,妳不說話沒人當妳是啞巴。”趙成德惡狠狠地說。
姚若仙霎時靜默下來,只因聽出趙成德警告的語氣中,那不含一絲憐惜的殘忍。
即使兩人是夫妻,他也從未在婆婆面前護過她一分一毫,如今,她還想奢求什麼呢?
“紅兒!”王玉釵的聲音傳進她耳中。
“奴婢在。”名喚紅兒的少女走到王玉釵跟前。
“二少奶奶身體不適,扶她回房。”
“是。”紅兒走向姚若仙,扶著心灰意冷的她出廳。
杜瑄兒見此情狀,心下愕然怔愣,這趙府的人事,似乎有些複雜。
趙夫人態度的兩極化令她印象深刻,趙成德雖也算是儀表堂堂,但那淫邪的眼神令人渾身不適,現在她總算有些瞭解悟緩為何會對替他納妾的提議嗤之以鼻,想來婆婆是最關鍵的問題所在。
王玉釵見杜瑄兒發愣,以為她是被嚇著了,拉起她的手輕輕拍撫,笑道:“嚇到妳了,真是對不住。那姚若仙只是小小四品官之女,妄想高攀我們尊貴的趙王府就該有心理準備,偏偏她老學不乖,肯給她名分就已算相當善待她,卻還不曉得知足!但瑄兒妳放心,妳與她大不相同,娘疼妳都來不及,怎會捨得兇妳呢?”
大不相同?如何個大不相同?因她的相貌與才情,還是因為她是杜書禪之女,背景雄厚?杜瑄兒在心底苦笑。
就在此時,有兩位嬤嬤走了進來,在王玉釵身邊耳語幾句隨即退下,之後便見王玉釵面露滿意的笑容。
“瑄兒,娘確信以妳的才識教養不若姚若仙那般粗野俗鄙,自然也不會將她說的話擱置心上,只不過娘還是得提醒妳凡事小心些,以免落人口實,知道嗎?”
王玉釵明褒暗警告的話讓杜瑄兒聽得寒毛直豎,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未來將是無底深淵,而她別無選擇地只能往下跳!
“瑄兒明白,謝謝孃的關心與教誨。”即使心思回轉,她仍不顯露情緒地恭敬道。
“這才是孃的好女兒。”王玉釵滿意地點頭。“好了,妳也該回去休息了,看妳臉上滿是疲憊,想是昨晚沒睡好吧。”
聽到王玉釵促狹的言語,杜瑄兒耳根燒灼起來,面紅似火。
“悟緩,你也真是的,當初說什麼也不肯同意這門親事,現在得感謝爹跟你娘了吧!瞧你,喜歡新娘子也不是這等喜歡法,把人家折騰得這麼憔悴。”一直沒有出聲的趙守文終於開口,卻是在取笑兩位新人。
杜瑄兒聽到這番露骨的言詞,羞得無法抬頭。
趙湍歸則是聽不下去他們自以為是的推論之詞,因而順勢找個藉口,“爹、娘,您倆就別再取笑孩兒了,況且瑄兒臉皮薄,禁不起逗。”
“傻孩子,這是凡人必得經歷的正常之事,何必如此怕羞呢?”嘴上雖這麼說,王玉釵對杜瑄兒的反應可滿意得很。“我還期望妳能為我們趙府添一堆胖娃娃,不加緊努力可不行哪。再說妳和悟緩郎才女貌,孩子肯定也是人中龍鳳,為娘已經開始期待了。”說到最後,語氣不掩急切。
“娘,別再說了,我先扶瑄兒回房休息,等晚膳時再差人來通知我們吧。”再也聽不下去,趙湍歸伸手扶住杜瑄兒準備回房。
然而他的舉止在長輩眼中看來卻成為他愛護妻子、保護妻子的行為,沒人看穿他營造假象背後的心思。
對他行止最滿意的莫過於趙守文和其夫人了,相信再過不久,他們一定有個孫兒可抱,想到這,趙守文與王玉釵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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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府佔地寬廣,大致上以倚梅院為界,前方為用於接待賓客以及王府成員日常起居的建築群,而後方則是專用以怡情陶性的庭園建築。
自王府大門而入,必先經過燕譽堂,此為趙王府主要接賓宴客之所。燕譽堂之後,則分別為:華松院,為趙守文與王玉釵之住所;曜菊院,現由二夫人及其兒子一家所居住;問翠軒,為趙成德一家院落;以及養心齋,是王府藏書之地,齋內並闢有一廳,現已為趙湍歸的專用書室。
這兩院一軒一書齋,主要環繞由黃石堆砌而成的庭園所修築,並於庭園周圍設有高約四尺的曲折迴廊相通,迴廊的盡處,則通向倚梅院。在倚梅院之後,有一池面積不小的人工湖泊,湖上設有曲橋,連線湖泊另一端的王府後花園──木墀園。
自倚梅院到木墀園,屬於南方的建築形式,這是趙守文為了下江南遊玩時所結識的愛妾──文向君消解鄉愁而特意修築的,可惜一向體弱的文向君嫁入趙府才三年便已病逝,之後倚梅院便被趙湍歸討來成為私人居所。
這一日,歐陽珣來到趙王府,本欲找趙湍歸,卻在迴廊中被杜瑄兒給攔下。
“你是相公的義弟,我也可以稱你一聲玉容嗎?”杜瑄兒淺笑輕問。
“隨妳高興吧。”歐陽珣淡淡地回答。
天知道他有多討厭聽到“相公”這兩個字眼!雖無法裝出熱切,倒也毋需對她冷眼以待,只是好奇杜瑄兒攔住他的原因。
“找我何事?”
“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雖這是她幾日來反覆思索的結果,但真要開口,她反倒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