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保加利亞回義大利的途中,他們一行人經過了希臘,而在路過一間阿波羅的神廟時,他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了那個在提洛島上救了他的少女的臉。
他試圖將那個少女拋之腦後,但是卻不論他用著怎麼樣的陰謀戰略塞滿自己的腦袋,那個少女的面容卻還是時不時出現,這樣不受控制的情況讓他感到十分暴躁,所以他讓身旁那幾個衛士先行回沃特拉,自己則是繞路前往提洛島,打算去找那個讓他失常的罪魁禍首。
和第一次的時候不一樣,他這次到提洛島的時候是陽光明媚的午後。
對一個小島來說,如果出現了一個陌生人一定會引起其他居民的注意,而且他又穿著非常明顯的黑色鬥篷藉以抵擋陽光,所以為了避免引起島上的騷動,他並沒有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反而在房屋屋頂上跳躍,很快地,他便來到了島上唯一一座神廟的屋頂上,他相信能一個自稱能夠得到阿波羅的指示、拿到狄俄尼索斯的酒杯的人類一定是個祭司,就算不是祭司也會是個虔誠的信徒。
憑著靈活的身手,沒幾秒他便從屋頂翻進了神廟裡面,只不過在勒託及其子女的神像前他並沒有看見她的身影,神廟裡的各個房間也沒有,所以他又重新翻身回到了屋頂,隨後他聽見了她的聲音,即便那道聲音十分細微。
順著聲音,他總算看見了她,她正跪在神廟後方的浴池中央,除了頭以外整個身體都泡在水裡,雙手合攏做出禱告的姿勢,嘴裡則喃喃念著禱詞。曾經為克裡特王的他對於這樣的場景並不陌生,這是進行大型祭祀前的淨身儀式。
她的樣子十分虔誠,虔誠到令他的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希望她所崇敬信仰的物件是他自己的念頭。這樣的想法讓他在回過神後忍不住發笑,想當初他在統治克裡特島的期間他還曾經在一個女祭司淨身的時候到浴池裡與之廝混,他可是從來都不相信什麼神的存在、神跡或神罰,對於那些神的信徒他更是嗤之以鼻。
想到這裡,他隨手將身上的黑鬥篷放到了一旁,然後縱身一躍、直接跳入了浴池中。
雖然他在落地的時候站得很穩,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濺起了一大片的水花,也讓那個少女嚇得從浴池中站了起來。
驚嚇退去之後,那個少女先是一臉憤怒,但是在看見他的時候,她卻愣住了,她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而且她的唇動得幅度太小,他沒看清楚她在說什麼,但是他也不在意,只是自顧自地開口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聽見他這麼問,她先是露出困惑的表情,但是很快就用著戒備的眼神盯著他看,並且往後退了兩步,「這個聲音…你是那個晚上的……」
她對他的防備明顯得令他感到憤怒,他用著冰冷的語氣說道:「不要讓我重複第二次,妳的名字,要不然我不介意在待會做出我在那個晚上就該做的事。」
他的威脅奏效了,沒過幾秒他便聽見了她的回答,「亞…亞西諾多拉……」
「亞西諾多拉。」輕輕地重複了一遍後,他這才再度開口,「勒託的祭司,對吧?」
「…是……」
見到她點頭之後,他順從自己的想法向前了一步,抬起手來輕捏她的下巴,他感覺到她在顫抖,但他還是迫使她抬起頭來看著他。在對上她那雙褐色偏金的眼眸時,他突然有種自己那早已停止跳動的心髒又再度動了起來的錯覺。
煩躁,煩躁,煩躁,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的狀況令他煩躁不已,他的理智讓他盡快殺了眼前的這個少女、免得自己在繼續受她影響,但是他心裡卻有一道聲音阻止他這麼做,天人交戰了好一會,他最終還是選擇放開了她,並且一個跳躍就離開了浴池、重新跳回了神廟的屋頂上。
他並沒有馬上離開,反而是站在她看不見的角度觀察她看了好一會,他看見了她朝著他離開的方向看了好一會,他看見她在收回眼神後費力地走到浴池邊,癱坐在地上喘著氣,抬起手來抹掉臉上不知道是水還是淚的透明液體,他看見她在冷靜下來後又再度走回浴池中淨身。
一直到她跟著另一名祭司裝扮的人走了之後,他才離開了神廟、離開了提洛島。
回到沃特拉之後,亞西諾多拉的身影總是會時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裡,就連他以往他最喜愛的戰爭也無法讓他將她的事情拋到腦後,而不知道是因為他這次時常分心的緣故,還是因為這次達尼亞族群計劃完備的關系,他和阿羅、馬庫斯花了一個多月才解決了達尼亞族群最新一次的突襲,讓他們在短時間內沒有挑起戰爭的能力。
在將沃特拉的戰力重新部屬好後,先前早就察覺到他在打仗時分心、從觸碰中得知他和亞西諾多拉之間的事的阿羅便對著因為腦袋裡又不斷出現亞西諾多拉身影而煩躁不已的他說道:「近期沃爾圖裡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了,你要不要到提洛島去看看那一位勒託的祭司?」
聽見阿羅這麼說,本來就一肚子怒火無從發洩的他忍不住惡聲惡氣地對阿羅吼道:「為什麼我要去?!」
「想當初我剛碰上蘇爾庇西亞時也是像你這樣,」阿羅就當作沒有聽見一樣,自顧自地感嘆道,「只要一刻沒有見到她,我的腦海裡便全是她的身影,直到我們兩個在一起十年之後這樣的症狀才減輕了一些,這就是愛啊……」
一旁同樣知曉亞西諾多拉事情的馬庫斯也在幫腔道:「如果你們彼此相愛的話,你可以將她帶回來,凱厄斯,等到她長大一點再轉變她,我相信不管是狄黛米還是蘇爾庇西亞都會開心多一個姊妹的。」
對於阿羅的說法,他發出了嗤之以鼻的冷哼,而馬庫斯的話則是令他感到惱火,從前兩次他和亞西諾多拉見面的情況來看,她害怕他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跟他彼此相愛。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就感到自己的胸口傳出了悶痛的感覺,所以惡狠狠地瞪了他們兩個一眼後,他便到了訓練場去訓練衛士了,免得被他們兩個看見他的失態。
經過了五天後,他分神想著亞西諾多拉的情況還是沒有改善,而為瞭解決他的病症,他只能在阿羅和馬庫斯調侃的注視下離開了沃特拉,前往提洛島。
一開始他是抱持著殺了亞西諾多拉的想法過去的,因為他想要變回原來那個不被愛情那種愚蠢的情感所影響、只專注在戰鬥的自己,但是在到了提洛島、看見跪在勒託的神像前禱告的她時候,他卻無法控制地改變了想法。
他開始躲在暗處觀察著她,看著她耐心地教導著一個大概只有七、八歲大的小女孩祭司之事,看著她熟練地彈奏裡拉琴給島上的小孩聽,看著她到森林進行箭術的練習,看著她溫柔地撫摸著主動靠近她的牝鹿,看著她細心地替受傷生病地島上居民療傷看病,看著她睡著後寧靜美麗的臉龐……
因為亞西諾多拉是祭司的關系,所以她每天的行程都大同小異,但是即便如此,這樣的觀察卻沒有讓他感到厭煩,反而讓他對她的一切更加沉迷。
他試著在她沉睡的時候到她的身邊,將手放到她那纖細的脖子上就這麼終結掉她的生命,但是手還沒來得及使力,他便感覺到自己那已經停止跳動的心髒處傳來了撕扯般的疼痛,一直到他移開了手,這樣痛徹心扉的感覺這才平複了下來。
每一次每一次的試驗他都是得到了這樣的結果,而在第十次暗殺失敗後,他放棄了,並且順從了內心的渴望俯身吻上她微啟的唇上。單純的唇與唇的碰觸,他卻覺得感覺比幾百年前他第一次碰觸女人時還要好,一股比贏得了戰爭還要大的喜悅充斥著他的心。
想得到更多,想得到完整的她……懷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回到了沃爾圖裡,然後帶著一隊士兵乘著戰艦回到了提洛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