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字中立,漢族,河東聞喜人,唐代中期傑出的政治家、文學家。出身河東裴氏東眷房,唐憲宗時累遷御史中丞。他支援憲宗削藩,因而與宰相武元衡均遇刺,武元衡遇害,裴度亦傷首,旋即代武元衡為相。後親自出鎮,督統諸將平定淮西之亂,以功封晉國公,世稱“裴晉公”。此後,歷仕穆宗、敬宗、文宗三朝,數度出鎮拜相,晚年隨世俗沉浮,以求避禍,官終中書令。去世時年七十五歲,獲贈太傅,諡號“文忠”,加贈太師,後配享憲宗廟廷。
裴度,出身世宦名族“河東裴氏”中的東眷裴氏,祖父裴有鄰,曾任濮州濮陽縣令。父親裴漵,曾任河南府澠池縣丞。裴度中進士科,參與唐德宗李適在殿廷親自詔試的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考試,因應對策問的成績優等,被委任為河陰縣尉。後晉升為監察御史,密章奏論德宗寵臣時措語直切,德宗不喜,裴度遂被調出朝廷任河南府功曹。後提升為起居舍人。
魏博節度使田季安去世,其子田懷諫年幼不能管理軍政,府營軍官擁立魏博軍衙內兵馬使田興擔任留後。田興安排心腹前往朝廷,奏請魏博遵守朝廷法令,由朝廷委任魏博的官吏,向朝廷繳納法定賦稅。唐憲宗派裴度出使魏州宣佈解說朝廷旨意,田興任留後時,拒絕享用逾越規制的車輛、服飾、住房,仍居住在原採訪使的官廳。他請裴度在其居所的牆壁上寫下題文,以記述自己的謙卑奉法,魏博人十分感激裴度。田興又請裴度遍行魏博所屬的各郡,傳達憲宗的詔書旨意,魏博人到郊外迎接,倍感欣悅,裴度出使魏博回朝後,被任命為中書舍人。
因討吳元濟諸軍久未有功,裴度又兼任刑部侍郎,受命赴蔡州行營宣慰,瞭解軍情,向諸將傳達朝廷旨意。回朝後,他向憲宗分析形勢,並深為看好忠武軍節度使李光顏。不久後,李光顏大破淮西軍於陳州溵水縣西南的時曲,訊息傳來,憲宗歎服裴度的知人善用。
成德節度使王承宗、平盧節度使李師道都派刺客刺殺宰相武元衡,同時指使他們刺殺裴度。武元衡像往常一樣騎馬上朝,剛出所居的靖安坊東門,刺客從暗中射出了密集的箭,射得武元衡的隨從紛紛逃散,然後牽了武元衡的馬走了十幾步,殺了武元衡,取首級而去;裴度從長安通化裡宅所出門,刺客向裴度擊刺三劍:頭一劍砍斷了裴度的靴帶;第二劍刺中背部,剛剛劃破內衣;末一劍微傷裴度的頭部。裴度跌下馬來,幸好他頭戴氈帽,因此傷得不深,刺客又揮劍追殺裴度,其隨從王義以身掩護,被砍斷了右手,裴度跌進路邊的溝中,刺客以為他已死,這才罷手離去。此事震動朝野,事隔三日,憲宗下詔委任裴度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裴度自出使魏博返朝,頗受憲宗看重。再從蔡州勞軍回京,憲宗更加聽從他的意見。因武元衡執政,委以重任卻未見成效,自武元衡遇害後,憲宗便將朝廷的重大謀劃決策之事託付給裴度。起初,武元衡遇害,某些獻計者奏請罷免裴度的官職,以安撫王承宗、李師道之心,憲宗大怒說:“如果罷免裴度,這就是讓奸計得逞,朝廷綱紀如何整頓?朕任用裴度一人,足以擊敗這兩個亂臣賊子。”裴度也以平叛為己任。當他因所受刺傷向朝廷請求告假二十餘日時,憲宗下詔派衛兵到裴度的私宅值夜守衛,內宮使臣前往他家問候探詢絡繹不絕。在拜相前一日,憲宗又特許他入延英殿應答,安撫告慰備至。當時,京師內驚擾四起,朝野一片驚恐。待到委任裴度為相的制誥下達,人心方才安定。從此,朝廷不斷收到有關討賊的計策,調兵遣將愈益緊急。
憲宗的生母王皇后逝世,裴度任禮儀使。憲宗不上朝,想讓冢宰來總領百官。裴度認為不必因循守舊,建議不設冢宰,憲宗便讓中書門下省暫時處置政務,裴度的建議受到時人稱許。
蔡州行營的唐、鄧節度使高霞寓自蕭陂進至文城柵,遇伏而敗,僅以身免。在此之前,憲宗詢問群臣討伐吳元濟是否妥當。朝臣多認為還是罷兵赦罪為上策,翰林學士錢徽、蕭俛等紛紛對策延英殿,想借此勸阻憲宗罷兵。惟有裴度聲稱:吳元濟不可赦免。及至高霞寓兵敗,宰相們以為憲宗必定厭倦用兵,想以停止征討應答。眾宰輔在延英殿剛要啟奏,憲宗說:“一勝一負,是兵家的常態。若是王師就不該失敗,那麼自古以來朝廷用兵還有何難?屢屢無所不能,就不應留有這號兇賊。今天只論此次用兵該與不該,以及朝廷決斷處置是否妥當,眾卿只須在關鍵問題上做出處理。將帥有不合適的,撤去,毋須遲疑;兵力不足的,迅速給予接應。怎麼能夠因一個將領的失利,就阻止既定的大計?”於是,宰臣不敢再言罷兵,裴度平淮之計得以推行。
王稷家的兩個奴僕告發王稷掉換其父的遺表,隱瞞了進奉朝廷的財物,憲宗將奴僕留在宮內,派宦官去東都搜查王稷的家財。裴度從大局考慮,建議憲宗停止追查,以安撫全國的將帥。憲宗當天就讓宮內使臣返回,將兩個家奴交給京兆府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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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顏、烏重胤諸將屢奏捷報,但唐軍征討淮西四年,朝廷難以支付糧餉,而諸將彼此觀望,輕忽剿寇,收穫甚微,憲宗也以此為憂。宰相李逢吉、王涯等人以勞損軍力、耗費財賦為由,勸阻憲宗罷兵。裴度在旁緘默不語,憲宗向他徵詢意見,裴度回答:“臣請求親自督戰。”次日,在延英殿重議此事,待李逢吉等出殿後,憲宗單獨留下裴度,對他說:“卿確能替朕出巡嗎?”裴度匍伏流淚說:“臣與此賊誓不兩全!”憲宗也為之動容。裴度又進言說:“臣日前看到吳元濟的乞降表,料想這個逆賊,處境實已窘迫,只是我軍諸將持見不一,未能進逼,所以未降罷了。如果臣親赴行營,那麼諸將各都想要立功來鞏固聖上的恩寵,剿滅此賊是必定無疑的了!”憲宗表示同意。
裴度以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蔡州刺史之職,任彰義軍節度使及申、光、蔡州觀察使,兼任淮西宣慰招討處置使,為顧忌淮西行營都統、宣武軍節度使韓弘而不願加“招討”之名,請求只稱“宣慰處置使”。又請求將“改弦更張”改為“暫停樞衡”,將“煩勞宰相”改為“授以成謀”。他因此行既兼招撫,因此請求將“剪除”改為“革心”。憲宗一一予以採納。裴度又委任刑部侍郎馬總為宣慰副使,太子右庶子韓愈為行軍司馬,司勳員外郎李正封、都官員外郎馮宿、禮部員外郎李宗閔等人任判官及書記等職,這些奏請也都獲准。
德宗時,朝政多有乖情悖理之舉,朝廷官員偶有過從,也多命金吾衛暗中偵察上報,以致宰相不敢在自己家中見客。到裴度輔政,因眾亂臣逆賊尚未誅除,應接待奇才能士,共商破賊計謀,他於是奏請在宰相私宅接見賓客,憲宗准奏。從此天下賢才俊傑得以向宰相獻計出謀,宰相能在私宅接待才士,是由裴度奏請而施行的。自討伐淮西以來,朝廷的軍隊屢遭失敗,議論之人因官軍被殺傷的人愈來愈多,轉送不及,考慮息兵撤軍,頻繁交相進奏。裴度認為根本的禍患不及時除掉,終將釀成大禍,不除淮西的腹心之患,兩河的寇賊,也將效法淮西逆賊,與朝廷一爭高下。於是堅決請求堅持討伐,憲宗十分傾心信賴裴度,因此言聽計從毫不猶疑。
裴度受命後,在延英殿回答憲宗策問,進陳衷情說:“主憂臣辱,理當赴義捐生獻必死之力。逆賊被滅,則將有朝見天子之日;賊在一日,則將無返回朝廷之期。”憲宗為他的懇切陳情潸然淚下。同年八月初三,裴度前往淮西,憲宗詔令神策軍派三百名騎士隨從護衛,並親至通化門慰問勉勵。裴度在城樓下含淚辭別,憲宗賜給他帝王佩用的通天犀角腰帶。裴度名義上雖是宣撫使,實際上行使元帥職權,仍以郾城為官署所在地。憲宗因李逢吉與裴度不和,於是將其罷相,外調為劍南東川節度使。
裴度離京後,淮西行營大將李光顏、烏重胤對監軍梁守謙說:“如果等裴度到來並建立了軍功,就會對我們不利。當迅疾出戰,先行立功。”率軍出戰,但敗於賈店。裴度到達郾城,立即巡撫諸軍,宣達聖旨,士氣倍增。當時諸道兵都有宦官監陣,致使“進退不由主將,戰勝則先使獻捷,偶創則凌挫百端”。裴度又罷中使監軍,歸兵權於將帥,頗得軍心。由於裴度軍法嚴肅,號令劃一,因此捷報連傳。裴度派使者入蔡州勸降,吳元濟拒降,李愬雪夜襲破懸瓠城,擒獲吳元濟。裴度先派宣慰副使馬總入城安撫。裴度執持彰義軍使符節,帶領洄曲投降計程車卒萬人,相繼進往,李愬身著戎裝以軍禮迎接裴度,在路旁拜見。裴度處置政務後,蔡州人極其高興。吳元濟時法令:路途上不許相對密談;夜晚不得燃點火燭;有以酒食相交往的人,按軍法論處。裴度卻減省刑法:除盜賊鬥殺外,其餘舊法一概取消,相互往來,不再以白天、夜晚作為限制。到這時,歸降朝廷的蔡州人才知道有人生的歡樂。
最初,裴度用蔡州士卒任署府衛兵,有人認為反叛地區剛剛歸順的人,他們尚未安心,不可自己撤去防備。裴度笑著回答說:“我受朝廷任命做彰義軍節度使,叛逆元兇已經被擒,蔡州黎民就是本朝的黎民了。”蔡州父老聽說後,無不感激涕零。申、光二州的百姓,立即平穩安定下來。憲宗受降,斬吳元濟,至此,淮西戰事終告結束。
裴度由蔡州入朝,留馬總任彰義軍留後,裴度剛入蔡州時,有人誣陷裴度私自沒收吳元濟家的婦人珍寶,憲宗聽說後頗為懷疑他。這時憲宗想將吳元濟的舊將全部誅殺,加授梁守謙兩支寶劍,派他前往蔡州執行。裴度回朝至郾城時遇見梁守謙,便又與他返回蔡州,按罪行輕重對吳元濟的舊將施以刑罰,並未完全按憲宗詔令行事。梁守謙一再以詔令制止裴度,裴度先以奏疏陳述,之後直接回朝當面陳述。
當時,成德節度使王承宗十分恐懼,裴度接受韓愈的建議,派善辯的柏耆攜信至鎮州曉喻王承宗,王承宗攝於兵威,只得上表獻上德、棣二州,順服於朝廷。憲宗為嘉獎裴度,下詔加其為金紫光祿大夫、弘文館大學士,賜勳上柱國,封晉國公,食邑三千戶,復知政事,加授其子及侄女婿等官職,又詔刑部侍郎韓愈撰《平淮西碑》,以示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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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宗因淮西平定、功臣李光顏等入朝時,打算在宮內為他們設宴,詔令六軍使派人修葺麟德殿的東廊。軍使張奉國因公費不足,拿出私財用以補助,他向宰相訴說了這件事。裴度委婉稟奏說:“陛下營造宮室,有將作監等司局經管,怎麼能讓功臣破費家產來營建修繕?”憲宗惱怒張奉國洩露此事,便讓他辭官歸居。疏浚龍首渠,興建凝暉殿,雕塑裝飾綺麗光華,將佛寺的花木移植到內宮庭院。程異、皇甫鎛二人兼任度支使、鹽鐵使時,屢屢進貢超額錢財,幫助憲宗營造宮室。憲宗又以程異、皇甫鎛在平定蔡州時供給糧餉不少,同時授予二人同平章事之職。裴度在延英殿面奏時因而勸諫憲宗,憲宗未同意;裴度三次上疏論析此事,甚至請求免除自己的相位,憲宗都不省悟。
此時,商人張陟欠五坊使楊朝汶的利息錢潛藏隱跡,楊朝汶在張陟家搜到一個私人記事簿,有個欠債人盧載初,說是已故的西川節度使盧坦的手書筆跡,楊朝汶就逮捕盧坦家的人關押起來。盧坦的兒子不敢申辯鳴冤,便用自己的錢償還楊朝汶。經驗證筆跡,卻是已故鄭滑節度使盧群的手筆。盧坦的兒子為此事申辯索還代償的錢,楊朝汶說:“錢已進繳入宮,不可能再得到。”御史中丞蕭俛與諫官們向憲宗上疏,陳述楊朝汶強暴蠻橫的情況,裴度與崔群趁延英殿對答策問時,也力陳其暴橫情況。憲宗說:“朕要與你們商量東線的軍事,這樣的小事我自會處置。”裴度進奏說:“用兵是小事,五坊使追捕無辜平民是大事。軍事不順,可憂的只是山東一地;五坊使濫施暴虐強橫,恐怕將會亂了皇城危及天子。”憲宗很不高興,在裴度的堅持下,憲宗不得不將楊朝汶賜死,並釋放所有被拘繫的人。
李師道一再違背朝廷命令,憲宗下詔書調集宣武、義成、武寧、橫海四節度使的軍隊與田弘正會師討伐。田弘正奏請取道黎陽渡過黃河,會同李光顏等一起進軍。憲宗在延英殿召集宰輔大臣商議,其他人都說:“統兵在外的事,由大將裁決,既然已有奏陳,自當聽從他的奏請。”惟獨裴度認為不可取黎陽渡河,進言說:“魏博軍與其他各道的軍隊不同。此次用兵,過河之後,不可退卻,必須進擊,才能成功。若取道黎陽渡河,則剛一離開自家地界,便到了滑州,與敵毗鄰,空有供給糧餉之勞,又因擔心戰火波及本境而生顧盼不前之勢。況且,田弘正、李光顏二人均缺少當機立斷的威勢,交相疑惑不定,勢必延誤軍機。然而用兵之事不容中途插手節制,一開始決策,應有不可行的謀慮。如果想倚重河南,倒不如揚威河北。否則,就暫且秣兵厲馬,等待霜降水落,從楊劉渡過黃河,直抵鄆州。只要到達陽穀安營紮寨,那時朝廷軍隊的威勢自必旺盛,賊軍自必衰弱。”憲宗說:“裴卿所言極是。”於是,詔令田弘正取道楊劉渡河,當田弘正渡過黃河向南進軍,距離鄆州四十里處構築營壘時,賊軍威勢果然頓減。不久,就平定了李師道。
裴度為人執著,不改稟性,忠心侍奉憲宗,當時的朝政凡有失誤他無不極力進言,因此遭皇甫鎛挑拔離間,使憲宗對裴度心生不悅,憲宗為宦官陳弘志等謀害,由唐穆宗李恆即位。
張弘靖被幽州軍囚禁,田弘正在鎮州遇害,朱克融、王廷湊又在河朔作亂,穆宗詔令裴度以原職任鎮州四面行營招討使。當時穆宗荒唐乖戾,宰相才能平庸,治國謀劃不當,致使再度興亂。即使號為名將的李光顏、烏重胤等,率十餘萬軍隊攻打叛鎮,也無一點成效。因局勢已經動盪,無力再振朝綱。然而,裴度自接受委任之日起,便檢閱軍隊,補充士卒,無暇安寢。又親自督戰西線軍隊,身臨敵境,攻破敵城,斬殺賊將,頻頻向朝廷報捷。穆宗十分嘉許裴度的忠誠,月月派遣宮中使臣前往撫慰,晉升裴度為檢校司空,兼任掌管北山諸蕃使。
當時,翰林學士元稹勾結穆宗身邊的近侍,謀求充任宰相,他與知樞密魏弘簡是刎頸之交。元稹雖與裴度素無仇怨,但非常忌妒他位在自己之上。裴度當時正在山東指揮作戰,每每處置軍務有所論奏,多被元稹留持,天下人都說元稹恃寵迷亂穆宗視聽。裴度忍無可忍,在軍中相繼上呈三個奏章,抨擊、揭露魏弘簡、元稹阻撓、破壞討伐幽州軍事的罪行,情激辭切。穆宗儘管不高興,但懼怕眾人議論,於是調任魏弘簡為弓箭庫使,免去元稹宮內官職,但偏寵元稹的心意未減。不久,授予元稹平章事;接著解除裴度的兵權,命其以代理司徒、同平章事之職調任東都留守。諫官們相繼從便殿角門拜伏到延英門進諫,每日二三起。穆宗明白他們諫奏什麼,卻不及時召見;諫官們都上疏說:當前尚未息兵,裴度有將相的全才,不應將他安置在閒散之地。穆宗因奏疏紛繁,不知怎麼辦,明白人心在裴度,便命裴度由太原起程,經長安赴洛陽。當時元稹為相,奏請穆宗罷兵,以替王廷湊、朱克融昭雪,來解深州之圍,其目的是想解除裴度的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