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嫌犯所說的通話記錄吧,還有手機的事情,有結果後我會最快速度向您彙報。”
“好。”葉辰點點頭,隨後重新審視在場所有人,在些許微妙的氛圍中沉默著醞釀最合適的話語。
“我明白大家的心情。”輕輕地嘆了口氣,葉辰緩緩開口說道,“雪陽小區殺人案中,嫌犯被當場抓獲,並且證據確鑿,動機明顯,正常來說應該可以直接定罪。”
所有人雖然都緘口不言,但臉上的表情卻一致表達認同。
沉默片刻,葉辰微微皺眉,換上一種莊嚴肅穆的語氣說道,“然而我們是人民警察,我們的職責就是打擊罪惡。人命關天,借用淩隊的話說,個人主觀意識會衍變成偏見,而偏見則會導致頭腦失去冷靜分析的能力,這對我們警察來說是致命的,不可容忍的失誤。”
會議室裡微妙的氣氛産生了變化,甚至有兩三個人不著痕跡的輕輕低下頭,盯著深棕色長方形木桌的一角。
“我說的相信大家都明白了,這次調查的目標之一是再次確認嫌犯是否是真正的兇手,第二點是透過收集到的情報分析判斷兇手是蓄意謀殺還是意外殺人,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所有人齊聲回答。
“很好,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我需要所有人新得到的詳細資料,然後準備第二次小組會議。”
專案小組會議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季夢雨已經從審訊室出來,眼圈有些泛紅的等在會客廳。而此時她的身邊不知何時,站著一名瘦高的男子,面板異常白皙,身穿黑色休閑風衣,和灰色西褲,深凹的眼眶配上圓形金絲邊眼鏡顯得幹淨而優雅。
男子顯然是季夢雨熟識的人,透過輕柔的摸著季夢雨的頭,和溫柔憐惜的眼神都可以看出,那是真正在意關心的眼神。
葉辰回到辦公桌前坐下,抬頭望了一眼玻璃對面的季夢雨和陌生男子,隨即缺乏表情的開始整理所需資料,準備隨時出發。季夢雨看到了葉辰回到座位之後便匆匆趕了過來,一旁的瘦高男子望了一眼葉辰所在的位置,也沉默著陪同季夢雨來到葉辰身邊。
螢幕顯示的時間是下午二點零五分,老楊收起黑色小米手機,望著葉辰和季夢雨的方向。此時的季夢雨緊咬著發白的嘴唇,眼神似乎有些迷茫不安的盯著葉辰,又好像是並不是在看葉辰,而是看著某種一般人看不見的黑色東西。雙手十指緊緊交叉在一起相互侵襲著對方的領土,想說話又不知該說什麼的樣子。這一切在老楊看來就彷彿是古老森林某處來自異域的精靈一般,被尖銳的枯樹枝意外的劃傷了自己背後那晶瑩透明的翅膀後不知所措的樣子。
“見過面了吧。”
愚蠢的問題,看著季夢雨微微泛紅的雙眼,和與來時截然不同的狀態便能知曉,她一定是受到了某種預料之外的打擊。搜尋不到最合適的詞語,葉辰只能以此作為開場白淡淡的開口,但如同往常一樣凝望著季夢雨不帶絲毫感情。
“恩。”季夢雨點頭回答。
“該說的都說了。”葉辰說。
“恩。”季夢雨依舊是點頭回答。
葉辰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很多事情都是預料之外的,是自己最不願意正面接受的現實。葉辰如此,季夢雨也是一樣。葉辰在那之後便沉默不語,任憑季夢雨站在自己面前像是被微風搖曳的泛黃的樹葉一般搖擺不定。如果最終判定季安是死刑的話,面前這位精靈一般的少女能否拖拽著自己殘破不堪的心走向前方呢,葉辰不由自主的想。
“我相信我哥不是兇手。”有些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默的束縛,季夢雨眼神徒然變得堅定,凝視著葉辰說。
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嗎?比想象中的要快了很多,嗓音有些變了,似乎是內心的掙紮已經侵略到了喉嚨深處。葉辰抬頭回望季夢雨堅定的眼神,臉上依舊是缺乏表情控制器。
“案件還在繼續調查當中,我們並沒有判定季安就是兇手。只不過他有重大嫌疑確是不爭的事實。”葉辰毫不避諱季夢雨焦灼的目光,沉穩的說。
“我能為我哥做些什麼。”季夢雨紅著眼睛問。
“回家等待我們的調查結果,如果有想起什麼事情及時與警方取得聯系。”
葉辰說完隨即在心裡苦笑了一聲。季夢雨看似沒有任何反應,但葉辰仍然敏銳的捕捉到了季夢雨幾乎沒有幅度的輕微的如同蜻蜓點水般的搖頭動作,那是下意識的動作,是被內心某處強行支配的動作。季夢雨是個極其聰明的女孩,當下的迷茫不過是一時間無法接受至親之人即將陷入牢獄現實而已。她不僅具備超強的執行力還擁有果決的判斷能力,從她配和葉辰擊敗楊盛安就能看出來,這種能力與她醫生的職業密不可分。然而如季夢雨這樣的人絕不可能單純的在家中坐以待斃,主動出擊才符合她的人生準則,葉辰沉吟著,希望不要搞出亂子才好。
“先回去吧,小夢。”一直陪同在季夢雨身旁的瘦高男子溫柔的說道,“我們在這裡只會給警方添亂而已。”瘦高男子說著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對面的葉辰,好像在說我們不會給你們惹麻煩,但請你們也不要翫忽職守。
葉辰不知道是否讀出了瘦高男子在微微放大的瞳孔深處刻下的文字,回望著他,點了點頭,就繼續整理桌案上的資料不發一言。
“走吧。”瘦高男子說著牽起季夢雨的左手。
“但是……”季夢雨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緊了一些。
瘦高男子依舊溫柔的凝望著季夢雨,搖了搖頭,沉默著拉住季夢雨的手向門外走去。
葉辰放緩了手上的動作,拿起桌上的白色杯子,裡面還放著大半沒喝完的咖啡。望著已經恢複平靜的大門口,喝了一口咖啡,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溫度。冰涼的口感順喉而下,彷彿它正在用自身的味道去對抗深秋的寒冷一般,愈發苦澀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