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黃走到他身側，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像是許久沒有舒展過身體那樣，渾身的毛發、骨骼、肌肉都跟著抖了一抖，慢悠悠地恢複了最原本的形態——長長的角自背後伸出，龐大的軀體幾乎有人那麼大。
路修滿也活動了一下筋骨，只是對比乘黃有所收斂，一頭的白色頭發越發柔軟、服帖，化作動物毛發般垂落，一支淡金色的鹿角在額頭顯形，不再隱藏，再睜眼時，已是一對洞徹萬物的水色獸瞳。
非人的身份稍一展露，山谷內就如同警報解除一般，瞬間熱鬧起來——居民們從各個角落冒了出來，有的繼續之前的事，釣魚散步曬太陽，有的投來更加不加掩飾的好奇目光。
但看著突然多了許多，實際上仔細數來，也就十幾個居民。
路修滿和乘黃對視了一眼，就朝著湖泊走去，來到湖邊時，腳踏流雲一步步來到能俯瞰整個山谷的高度。
乘黃看著心潮澎湃，以為他這就要開始佈置結界辦事了，結果下一秒路修滿就開始高聲喊話，和在場的各位討價還價了十分鐘的場地租賃費。
好在，這些避世而居的居民們並不貪財，只是各自要的東西太過新奇，五花八門，商量之下，乘黃覺得就算是自己也付得起，這才談妥。
小小的旗幟化形褪去，神斧很快恢複了原本的模樣，動手前，路修滿最後和乘黃說了注意事項。
“可能會有點疼，但是不用太害怕，我會把握好力道不傷你根本，你的角越特殊，就可能要耗費更大力氣，時間，做好心理準備，最後就是……後遺症。”
“後遺症？”
路修滿點頭，“在準備用它的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來，這個東西用來砍掉身體的一部分，是會有嚴重的後遺症的，神斧經年累月已經和最初的樣子不同，在砍斷你背後這個角的同時，也會帶來其它不確定的影響。”
乘黃低頭沉思了片刻，眼神依舊堅定，只是笑了笑，“大人也不確定會是什麼後遺症對嗎？”
“不確定。”路修滿誠實地說道，“雖然不會危及生命或留下不可逆的損傷，但有可能會讓你的力量削減，也有可能影響你的記憶、心智，甚至是返老還童，這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只是這樣的影響，老夫還承受得起。”
乘黃聽了這些可能性，反而不太擔心了，“本來就是些老夫不在意的事。”
“你不怕失憶或者變弱了嗎？”路修滿反而好奇起來，“你是為了什麼人才這樣決定的吧？如果一同斬斷的還有其它東西，可能會後悔的。”
“不會後悔，就算老夫變成最平凡普通的一隻柴犬，不，變成短腿柯基，甚至是最不值錢的小黃狗，也沒關系的，那家夥一定會找到我的。”
“好吧。”
路修滿點頭不再多問。
開始之前，乘黃將身上唯一一件東西交給了路修滿保管，而後就不再亂動。
結界同時保護著外界和界內的兩人，路修滿稍微用了點時間，讓無形無色的結界如水泡般將湖泊整個包裹在內。
最後一道工序，便是在湖面上加一層陣法，作為最後的保險。
按照陣法，東西南北四個方位都要各佈置一枚特別的鎮石，路修滿走完三個方位，來到最後一個地方時卻忽然愣住。
“有什麼問題嗎？”
乘黃也跟了過來，順著路修滿的視線看了過去，不解道，“這個鎮石不行？”
“不……它很好，”路修滿深吸一口氣，眼底的訝異尚未褪去，“但這個鎮石不是我放的。”
“……”
“也就是說，在我之前，已經有什麼人在這裡佈置過同樣的陣法，所以才會在完全一樣，最精確的位置，放下這個對我來說最完美的鎮石來完成陣法，”路修滿低聲喃喃道，“但是這怎麼可能？這個陣法是我自己閑暇無聊時根據一個老派陣法改良的，按理說，不可能……”
乘黃湊了過去，在那塊圓潤的鎮石上嗅了嗅，而後搖頭，“年代久遠的石頭，上面殘留的氣息已經被這裡的泉水沖刷掉了，無法判斷。大人，要進一步調查後再繼續嗎？”
“你倒是真的好脾氣。”路修滿看了它一眼，“就差臨門一腳了，又讓你繼續等下去，你也不怕這事兒一拖再拖沒完了。”
“好賴老夫還是分得清的，大人願意幫忙是好，但也不能耽誤大人的正事。”
“算了，回頭再想吧，也許是巧合，也許就是我自己忘了。”
路修滿沒再繼續琢磨下去，帶著神斧回到湖中央的小船上，不再耽擱。
乘黃趴在船上，身上也船好了狗勾專用的防溺水救生衣，配合得一動不動，另一邊，路修滿已經舉起斧子，隨著力量的注入，斧身越發充盈起白色的光芒，斧子的質感也隨之變得厚重，路修滿不得不提起越來越多的力氣才能握緊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