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自道:“你好大的架子,為父還得讓人請你過來吃飯你才過來,如果為父不讓人過去請你,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都這樣下去?”
容秋月嘲弄地勾了勾唇角,淡淡道:“父親說笑了,女兒只是有點累了,吃不下而已。”
“你整日裡忙些什麼就喊累?成日裡不是去廟裡就是去柳家,哪個人家的小姐和你一樣天天往府外跑?過了年你都多大了?你不嫁人是準備當一輩子老姑娘嗎?”容自道越說聲量越高,把花廳外的下人嚇得噤若寒蟬,管家聽到了父女倆似乎又吵了起來,忙進了花廳勸慰。
“女兒這輩子都不會嫁人,如果您逼我,我情願剪了頭發去廟裡做姑子。”容秋月諷刺道:“做姑子也好,青燈古佛相伴,多抄幾卷經,好替容家贖贖罪孽。”
容自道聞言抓過一個碗,氣在頭上當下就要朝容秋月身上砸過去,但看她像個木偶一般坐在那邊紋絲不動,遲疑了一下,方向一轉,朝著她身旁的地上砸了過去。
“小姐,您怎麼能這麼和老爺說話呢?”管家被花廳內劍拔弩張的情形驚到了,忙將氣的臉色發黑的容自道拉開,“老爺您別動氣,小姐這是氣話。”
容自道揮手推開管家,指著容秋月怒斥道:“讓她說!我倒要聽聽,她要替我容家贖什麼罪!”
“什麼罪,父親您心裡不清楚嗎?”容秋月起身,平靜地看著氣急敗壞的容自道,“倘若您真是問心無愧,又何必在意女兒說的。就當女兒今日累了,胡言亂語敗了您的興致。女兒告退。”
“站住!”容自道見容秋月這種不在乎的模樣,心裡是又氣又急,無奈道:“秋月,你怎麼會變得這副模樣?從前那個柔順乖巧的你去哪兒了?”
容秋月背對著容自道,清冷的嗓音中帶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顫音:“父親錯了。這府裡,所有人都變了,可女兒沒變。女兒,從來如此。”
“你、你……不肖女,不肖女啊!”容自道指著容秋月離去的背影罵道,無力地坐回原位,撫著自己的胸大口順氣。
容秋月從花廳出來,迎面碰上了剛回府的容尹,花廳裡的動靜,遠遠就聽到了,容尹便知道,這父女兩個定是又一言不合吵了起來。
三年之中,這種情況不少見,起初容秋月還會針鋒相對,彷彿一切都不在意似的。
“大哥回來了。”容秋月福了福行禮。
“我先送你回房。”容尹知道她今日剛去了柳府,回來鬧出這麼大動靜定然是有原因。
兄妹倆並肩往後院走,容尹問道:“今日去了柳府,幹娘身體還好嗎?”
容秋月點頭道:“好。”突然拉了容尹的衣袖,望向他的目光,悽惶一片,“我看見阿澍了,他送我回的府。”
容尹腳步一頓,安慰的話如鯁在喉,心裡嘆了聲氣,“是他對你說了什麼嗎?”
容秋月閉目搖了搖頭,忍了許久的眼淚滾滾而下,哽咽道:“什麼也沒說。我明明有那麼多話想對他說,可我說不出口,我不知道從何說起。大哥,”她悽然地摸著自己的臉頰,“我看見他的臉上的刺青了。他那麼驕傲的人,受了這樣的屈辱,他一定是恨透了我們容家,我怎麼還有臉和他說什麼?”
容尹從袖中掏出手帕,替她拭去淚水,低聲道:“不是你的錯,和你沒有關系。”
“和我沒關系?”容秋月咬著下唇,手死死揪著心口的衣服,既像是剋制著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又像是忍受著巨大的痛楚,“大哥你懂嗎?我好恨,我為什麼姓容,我好恨啊!”
容尹不忍再聽,伸手想將她攬入懷中,卻被容秋月用力推開,她面色慘白,目光帶了十分幽怨,口不擇言道:“可我更恨你們這些當官的,父親是這樣,大哥你也是這樣!這容府裡藏著多少腌臢茍且,真讓我惡心!父親剛剛說我變了,我何嘗變過?明明你們才是變得讓我感到陌生的人!”
“夠了,別再說了。”
“不說?呵!”容秋月失魂落魄地倒退兩步,歪頭看著容尹,諷刺道:“三年前,謝家出事,那個拼了命的要忤逆父親,去替謝家求情,被父親打斷了一根藤條的人,那才是我大哥。不是眼前這個,和姦佞之輩同流合汙,結黨營私的陌生人!”
“秋月,你何苦這麼尖銳,容府裡的都是你的家人,不是仇人。”
容秋月冷笑了一聲表示不屑,拂去了臉上淚水,徑直朝前走去,倏地又轉身對容尹道:“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今日去柳府,幹娘和我說,柳昭要議親了。”
容尹面色微沉,表情有些僵硬,容秋月似乎很滿意她看到的,眨了眨濕潤的眼,帶笑道:“我真期待,父親如果知道,他唯一的兒子的心上人,是個男子,容家要絕後了,他會是個什麼表情?”
“容、秋、月!”容尹不能理解他眼中乖巧可人的妹妹,如何會變成言辭尖銳,不傷人不罷休的人。
容秋月表情釋然,幽幽道:“哥,你已經讓我失望一次了,別再讓我失望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