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師爺再三打了個呵欠,道:“這還不簡單?其實大人您在這兒的生活本來就已經夠慘的了,您只要在容大人面前添點油,加點醋,讓他明白您在這兒過的有多不容易,他一時心軟,指不定就讓您回京了。”
柳昭“嘖”了一聲,道:“說的有道理。”說完便起身往內間走去。
白師爺心中一喜,以為柳昭想通了要回房休息,那也該放自己回去了。起身正準備告辭,卻見柳昭抱了一堆衣服出來。
柳昭把衣服往白師爺手裡一塞。
白師爺突然有種預感,今晚是不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只聽他結結巴巴道:“大人,這、這是、是何意啊?”
柳昭熬了兩宿,雙眼泛著血絲,笑的都有些魔怔了,道:“不是賣慘嗎?到天亮還有些時間,你去幫我把我這些個衣服鉸幾個洞,再打些補丁在上頭。呵呵,我白天就穿到容尹跟前晃,不怕他看不見。”
“……”白師爺幹笑道:“這,屬下哪會這婦道人家的針線活啊?”
柳昭目光不善,舉起自己的右手,朝白師爺眼前晃了晃,質問道:“你不做,難道是想讓本官這只寫錦繡文章的手去穿針引線嗎?”
“我……”白師爺氣結,又不敢發作,只得抱了衣服退下去找針線。
出了門,看著門外沉沉夜色,夜空中只有幾顆半明半滅的星子掛在低垂的夜空中,白師爺嘆了口氣,容大人,下官可只能幫您到這兒了。
這天一早,剛到卯時,柳昭便出現在了飯廳內,坐等著容尹一起用飯。
自從容尹在縣衙裡住下後,縣衙的夥食大為改善,柳昭受益其中,倒也不再計較容尹是不是故意跟他擺譜。
桌上擺著一砂鍋紅稻米熬成的粥,一碟醃漬的亮晶晶的蘿蔔幹兒,一盤雞油卷兒,一籠蟹粉湯包。這些倒沒什麼,倒是有一碗蓮葉羹十分別出心裁。
這道蓮葉羹的做法有些複雜,得先用熬了一晚上的雞湯吊著湯底,等和好了面,用各式各樣的模子打了面片下到鍋裡,一碗清亮的湯裡浮著蓮葉、荷花、蓮蓬等花樣的面片就算做好了,香氣撲鼻,惹人食指大動。
這道菜是京城裡富貴人家餐桌上的常菜,柳昭沒想到縣衙上的廚子居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還會這手,看的他直搖頭嘆道:“驕奢淫逸,驕奢淫逸啊。”
柳昭剛坐下不久,容尹也進了飯廳,柳昭忙起身行禮,道:“容大人早安。”
容尹頷首,“柳大人同安。”在柳昭左手旁坐下。
柳昭殷勤地挽了衣袖,給容尹盛了碗紅稻米粥,端到容尹面前的時候,把自己的衣袖故意在容尹眼前晃了下。
柳昭今日身上穿了一件天青色長衫,而那袖子上,打了一個灰色補丁,針線歪歪扭扭,邊角毛毛糙糙,格外顯眼,讓人想忽視也難。
容尹原本要拿筷子的手一頓,“你這袖子……”
“啊,”柳昭忙裝作不小心的樣子,把袖子翻下,垂了眸子,聲若蚊蚋:“讓容大人見笑了。”
容尹:“……”
柳昭低頭舀了一口粥含在嘴裡,心裡默揹著他打了半宿的腹稿,想著該如何說才能更讓人心生憐憫。等了半天卻不見容尹開口,他嚥下粥,忍不住問:“你就不問問怎麼回事?”
容尹筷上正夾著一隻晶瑩剔透的湯包,手下力道沒控制住,一不小心就把湯包的外皮給戳破了,湯汁滴在了桌上,心裡正煩呢,沒在意到柳昭那邊的小動作,隨口回到:“問什麼?”
柳昭語塞,心中不忿,你明明都看見了,還能無動於衷,還“問什麼”?有些話說的太明顯,還有什麼意思?
柳昭手裡拿著勺子,在粥裡攪了幾下,勺子和碗底相碰,發出幾聲突兀的響聲,昭示他心裡的不痛快,道:“沒什麼!”
容尹斂眉不解地看著他,這好好的,自己又哪裡惹得他不快了?
柳昭偏過頭不理會容尹,全程無眼神交流,專心吃飯。
一頓飯悶聲吃完,柳昭起身硬邦邦道:“下官吃完了,先告退。容大人若得空,請屈尊來下官書房一趟,下官與容大人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