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錚看了看容尹不在乎的樣子,心一橫,也跟著坐下,一拍扶手,繼續道:“想當年柳二公子蟾宮折桂,打馬遊街,引無數姑娘傾心,擲果盈車,也是一段佳話。誰能想到現在流落在這偏僻之地,過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實在令人掬一把同情淚啊……“
容尹哂了一聲,“難為你了。”
齊錚:“啊?”
容尹抿了一口茶水,“難為你一介武夫,能說出這麼多成語。”
齊錚訕訕道:“屬下最近也看了不少書。”
容尹慢悠悠放下茶杯,“‘衣不蔽體’不是這麼用的。”
齊錚“呵呵”一笑,“屬下這不是誇張的說嘛。”
容尹不置可否。
齊錚快要被容尹這種溫吞吞的性子折磨瘋了,明明心裡不知道多想見到柳昭,好不容易有機會能見面,愣是在縣衙外徘徊了三天。
這也就罷了,現在見也見到了,兩人的心思還是隔著層窗戶紙,又等不到容尹挑明,急得他都恨不得親自上前給捅破了。
齊錚一臉恨鐵不成鋼,再拍扶手,道:“像柳二公子這樣金貴的人物,就應該被人捧在手心好好呵護的,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再在這裡受這樣的罪。”
容尹默然許久,緩緩吐出個字:“滾。”
齊錚嚇得身子一歪,就是不明白容尹這是在和誰較勁,反正他言盡於此,也算對得起他倆了,瞧了眼容尹眼裡愈發森寒的意味兒,忙不疊趕在他發怒前出了屋子。
這一下午,容尹把自己關在屋裡沒出來,柳昭樂得清閑,也沒主動去噓寒問暖。
直到晚飯時間,二人才又在飯廳碰了頭。
柳昭看著眼前這一桌豐盛的大魚大肉,有些措手不及。
柳昭心裡思緒萬千,京官了不起嗎?京官就可以在地方官家裡擺譜嗎?嘁,搞的誰沒做過京官一樣。
但看著坦然坐在主位上的容尹,柳昭按下心中的不爽,面上雲淡風輕,道:“容大人這是體恤下官日子難過,給下官加菜嗎?”
可不曾想,容尹居然淡然地點了點頭。
柳昭驚訝地掉了下巴,情不自禁嚥了咽口水,道:“你在開玩笑嗎?”
容尹淡淡一笑,“你以為是,那就是吧。”
柳昭覺得自己腳下有些虛浮,忙扒了桌子邊沿坐下,吶吶道:“多、多謝容大人關心。”
容尹起筷,“用飯吧。”
柳昭邊吃邊尋思,能相安無事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容尹還能同自己開上一句玩笑,或許他倆的關系也沒想象的糟?
那是不是……可以試著跟他提一下,自己調回京的事?
柳昭嚥下嘴裡的飯菜,清咳一聲,道:“那個,容大人,不知您此次,想如何考察下官的政績?還望言明,讓下官早做準備。”
容尹手中筷子一頓,問:“這麼想回京?”
“誰不想往上爬?”柳昭嘆了口氣,語氣哀怨道:“當年年輕氣盛,做出了許多狂悖之舉,現在想來,心裡著實後悔的狠啊。”
容尹眸色涼涼朝他望來,柳昭臉上的表情半真半假,哪裡有一點誠懇認錯之意,“可有人不想你回去。”
柳昭面上做出乖巧的表情,目不轉睛盯著容尹,微微一笑,“可現在下官的前程不都捏在大人您的手裡嗎?”
容尹被柳昭這樣滿心滿眼地盯著,有點心亂,不著痕跡地側頭避開了視線。
柳昭眼中一黯,低聲問:“還是連你也不想我回去?”
容尹從袖中掏出一方素色手帕,擦了擦嘴角,淡淡道:“我,既盼著你回去,又怕你回去。”
柳昭一愣,疑惑脫口而出:“什麼?”
容尹沒有過多解釋,丟下這麼一句不明不白的話,起身離了席,留了柳昭一人,久久坐在桌前回味他這句話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