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揮去一巴掌。時崇只是略微側著身就躲開了。
戴在時力拇指上的肥厚玉戒順勢跌到地板上,轆轆滾到某個角落去了。
軟的硬的都不吃。
這逆子。
“所以呢,您今天來想說什麼?沒多餘的話我就走了。”時崇站起身,欲拔腿離開。
“李萊爾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嗎?”時力捏起杯沿虛虛吹滅水汽。
聽到李萊爾的名字,時崇眼神驀然一沉,回頭掠視坐在梨花雕木椅上的父親,原先年輕是那麼高大的一個人,歲月漸長了後背漸漸隆起,縮在那椅子上,是那麼歹毒的一粒。
他應該趕快走的,倘若只停下來一秒做了他父親的聽眾,就要接受漫長無意義的摧殘。這麼多年來深有體會,總部被他拿下不是沒有原因的。老頭嘴裡專制、自大的那套早已跟不上時代了,那麼多人離開時力而選擇他,不就是說明瞭這一點嗎?
可是他父親說到李萊爾的名字……
時崇還是決定撤回腳步,看看他父親要耍什麼心眼,最好不要對付到萊爾身上。
眼見時崇轉過身來,一臉嚴肅,時力終於可以放下心來敞懷大笑了。
原來這小子的軟肋在這裡。
“李萊爾不知道你算計過她吧。”時力見時崇眉毛緊緊擰起,便信心十足地緩緩說下去,“她或許只是淺淺知道一些。可不知道你是如何誘使她入局的吧?如果我把從頭至尾的證據陳列在她面前,告訴李萊爾,她能代替周已晴嫁入時家,偽造千金的身份鬧出這麼大的風波,能全身而退,都是因為有你的手筆。她只是你時崇和時家人爭奪家産計劃的一個棋子,一個讓他父親放下戒備心的切入口,你猜她會怎麼想你的?”
“呵,就這個。”時崇嗤笑一聲,“你怎麼這麼有把握她會傷心呢?你怎麼對我們的感情這麼自信呢?我對任何人的關系都具有演的成分,這不就把你騙了嗎?”時崇彎下腰,兩隻手臂撐在茶桌上,嘲弄地俯視時力。
“是嗎?我看你不像演的。”
時力舉起指頭指向時崇胸口,“你在我跟前十幾年把野心藏得這麼深,滴水不漏的。怎麼一遇見她,就慌得自露馬腳了。還是太年輕,做事的手段一點都不入流,這麼容易就把自己折進去了。”
時力笑得仰在座椅上。“這個小姑娘聰明但只聰明瞭一半,假如真的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她們家那個小繡坊再次盤活,當初就不應該離開時家,轉而去和周家那個勢單力薄的女兒搞到一塊去,時家就是最好的大樹,而她卻不靠。”
“她不過只是在這借住了一段時間。僅此而已。還要講無關緊要的事的話,恕不奉陪了。”這房間裡的小窗都只稀開一條細縫,熱得很,時崇脫下外套攬在手臂上,大步邁出去,皮鞋磕打光漆的地板,留下一絲絲摩擦痕跡。
“別裝傻了,你知道的,她沒那麼愛你的錢。”
腳步踏在門檻上,時崇聽見背後時力對自己的喊話,怔住了。
“假如一個人對金錢無上的奢望,那他自然任意由你拿捏,成為金錢的奴隸,成為你的奴隸。假如一個人在精神上有那麼一點潔癖,可就不好辦了,他可能會為因為志同道合的什麼原因願意與你交好,倘若一旦發現你表裡不一,立刻視你如撇履。李萊爾知道你所謂的愛,至頭至尾都不純粹,摻了不少自己的私心嗎?”
“人和公司,我都會到手的。”時崇厲聲打斷,走道轉角燈光有些暗,大半張臉被隱晦,“反正我想要的,最後都要得到。”
“孩子啊……你太可憐了。別人需要勾勾手,情啊愛啊何不唾手可得,偏偏你要步步為營,不動聲色。看這樣子,肯定在李萊爾身上栽了不少跟頭吧。我早跟你說過,抓太緊的人和物最後都不是你。女人就是剩下這麼點賤,你得吊著她。所以我說我和你才是一隊的,我能給你的遠比她給的,多多了……”
“這您還是自己保留吧,我學不會。”
臨走前,時崇像是突然記起什麼東西似的,回過頭來對著他父親道,“您別怪我多嘴,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你一個人聰明,把人當成東西來掂量,別人難道不明瞭嗎?”
“好啊好啊,一個個的都去赴死吧,歸根到底都是我的孩子,身上還不是有我的血,想要徹底擺脫那是不可能的,你們想要的東西最後都抓不穩的……”
時力跌坐在空乏的屋子裡,將最後一句話哽在喉頭。
你們都不會幸福的。
這不是詛咒,是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