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這點分數還想進家門。”李斯萍手持戒尺先把李萊爾打跪下,周圍都是穿堂的目光,無數雙眼睛在她身上滾過。
她明明是名不副實的繡花枕頭,可李斯萍卻全然不接受。
向周圍人問及緣由。
陳明河說,“當然是你媽媽愛你呀。”
鄰居陳姨說,“做父母那個不愛自己的孩子,希望自己的孩子越來越好呢。”
阿香說,“師傅不是故意的,她說話有點難聽,心是好的,師傅當然是最愛你的。”
愛像神話裡才會出現的神仙,信徒獻上香合手祈禱,李萊爾路過時詢問他們跪拜的是何物。信徒高喊是愛啊,你看不見嗎。
可李萊爾卻只看到一尊死氣沉沉的灰白色水泥石像。
這愛太沉重了。
李斯萍愛她,所以要在大堂、繡房的同齡繡娘面前眾賞她巴掌,逼她下跪認錯。
李斯萍愛她,所以要把她寵養多日的兔子高高摔下,血肉模糊,只因為玩物喪志。
李斯萍愛她,所以要讓她修身克己,做一個名副其實的繡匠,配得起加持在自己身上的名號。
李萊爾聽說過作品是設計師的孩子這一說法。
她是李斯萍的孩子,也是李斯萍的作品,亦是修飾刺繡的字首詞。
人為刺繡而活,而非刺繡為人而生動。
一盆後天被修剪得工整的綠植被人人喜愛,並不是因為它原本的樣貌,而是持刀人的技術精湛。
大家都說她是天才,她就做個天才。
李斯萍要她爭做第一,她便真做第一。
至於自己的愚笨、自己的空有其表。
她自己知道就好了。
她假笑著迎接下所有贊美。
卻只在接受到情書時心中微微顫動。
只是純粹出自嘲弄心態。
她笑著看他們在信紙上謄寫著“我愛你”、“我喜歡你”幾個字,莫名覺得有點好笑,他們的愛、他們的喜歡都太輕飄飄了,隨風一吹,情書被揚到不知道哪裡去,轉眼間就能喜歡上另一個新的更完美的人。
只受別人的情書未免太無趣,索性也寫給別人玩玩。
她大大方方提出幫其他嘴笨的女生試試看。
電視機裡正播放妖魔電視劇,裡面的妖怪正在剜心。
阿香躺在她身旁將薯片塞進口中。
李萊爾坐在地上,筆頭懟著臉,看到時崇的名字,沒由得皺起眉頭。
阿香看見她在寫情書,隨口問道,“你會愛什麼樣的人?”
電視機忽的大叫一聲,李萊爾抬頭看,螢幕裡的妖怪正吞食一顆跳動的血紅心髒。
她不知道真正的愛到底是什麼滋味,只見過愛的仿製品,難以下嚥。
李萊爾想,物以稀為貴,或許她會喜歡上先愛她的那一個,怎麼能確定對方是真的愛她呢。
思考了很久也沒得出結論,她咧開嘴輕笑一聲,兩顆葡萄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轉,用捉弄的語氣說道,“可能要讓他先獻上自己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