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詩音進來的時候,喬衡就注意到她了。
林詩音怎麼突然來找他了?
“我聽呂總管說有人要見我,沒想到要見我的人原來是林姑娘,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他的身上仍然殘留著藥效,再加上這幾日持續發燒,不論是身體還是思維都變得有些遲重。他看著林詩音臉頰處滑落的淚滴,他下意識的抬起手,屈起手指觸碰了一下這顆顆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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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喬衡根本沒有發現,他對女性的淚水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曾經,在包惜弱滿是淚水的注視下,縱使他早已是滿腹怨氣,卻仍舊為她安排好了一切後路。
在灰姑娘流著淚水控訴他時,他下意識的選擇了迎合她。
就彷彿是他深知自己已經失去了流淚的資格,便不願看到他人也落到自己一般的境地。沒有痛哭過的人,是不會知道在自己哭泣的時候,能有人陪伴著自己、遷就著自己是一種多麼幸福的體會。
這本應是他心中僅存的一片淨土,但是,他此時看著自己手指上沾染到的淚水,心中毫無觸動。
喬衡不解地問:“你怎麼哭了?”
見他醒來,林詩音連忙側過臉躲開他的視線,輕拭了一下淚水。
他實話實說:“每到換季的時候,我總是這樣,我沒什麼大事的,你不用擔心。”
林詩音的雙睫輕顫了一下。生病這種事情也是能習慣的嗎?
她問:“你父親待你還好嗎?”
不等喬衡說什麼,她就又說:“抱歉,是我多言了。”她何必再確認些什麼,這與揭人傷疤何異。
早有傳聞,上官金虹更看重荊無命,這一次,就連到興雲莊逼問《憐花寶鑑》的人也是荊無命。小云不是都說了嗎,喬衡曾受命來過興雲莊一次了,然而當時的他無功而返,在《憐花寶鑑》一事上,他已經失過手,再加上他本身對寶鑑興致缺缺,如果再這樣消極抵抗下去,林詩音根本不敢想象他會面臨什麼。
這個時候,她也終於看清了喬衡手中拿著的那張紙是什麼。
那是一張藥方。
喬衡自忖自己的醫術不下於他習慣多看上一眼,鑑於他太清楚自身狀況,這裡面有幾味藥他難免要和大夫商討著置換一下。
林詩音並不是一個信奉“無才便是德”的女子,她自幼寄居在書香門第的李家,為人秀外慧中,柳絮才高。她一眼掃過藥方,就知道對方張口所說的“沒什麼大事”完全是用來哄她的。
“少幫主何必說這話來騙我?”
“林姑娘誤會了。”喬衡像是意識到了這點,他態度自然的把藥方放到一旁,繼續說,“豈不聞‘久病者長壽、康泰者易殞’,雖然我三天兩頭就要病上一場,但要是沒到時候,便是閻羅王親自請我到陰曹地府裡一遊,我也是不去的。”
林詩音心知對方是在故意說得輕鬆,好讓自己放下心。她用那雙總是帶著輕愁的眼睛看著喬衡,問:“少幫主知道我是為何而來的嗎?”
喬衡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說:“我知道父親他對《憐花寶鑑》一向很有興趣,容我大膽猜測一下,他讓人去你那裡了。”
“少幫主所言不差。整個金錢幫上下我唯獨信你,所以我把《憐花寶鑑》帶來了,我只說與你一人聽,荊公子答應了我的請求。”
林詩音知道他內心其實是一個相當高傲的人,她怕他誤認為自己是在試探他,又連忙解釋:“你練也好,你不練也罷,我知道你對它不在意,但看在我的份上,最少也要看看醫經那一部分。”
她一開始只想著在喬衡的見證下把寶鑑交出來,可是她現在改變主意了。
雖然她不是江湖人,可是她接觸到的江湖事還少嗎?怕是許多江湖人窮其一生,都未必有她這短短几年之內的經歷豐富。
江湖人並非都豪氣干雲、義薄雲天,他們比尋常人更強大,但他們也比常人更貪婪!
這樣一本能夠攪動江湖風雨的寶鑑,要是直接到了上官金虹手裡,他還會把它拿出來分給別人嗎?即使那個人是他的唯一的兒子。如果他對自己的兒子能好到這個地步,如今這躺在床上的人又是誰呢?
喬衡心道,這是林詩音主動要交給他,可不是他強取豪奪來的。就算李尋歡這個位面的主角再為世界所衷,就算他再不願《憐花寶鑑》落在手裡,又有什麼可說?
早已不再隨便交付信任的的喬衡,習慣性的用審視的態度接觸外界的一切。他明白最容功虧一簣的時刻,往往是人們以為自己大功告成的剎那間,所以說做戲就要做全套。
他之前就講過的——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比任何人都有耐心。
“你走吧。”說著,他閉上了眼睛,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