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到處充斥著纏綿清麗氣息的小鎮,在江湖中並沒有多少盛名。江湖中的腥風血雨,都好似被消融於碧水之中,化解在輕風之下。什麼“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尋歡,昔年在江湖中攪風攪雨的梅花盜重出江湖,都不過化為了說書先生口中的一筆談資。
幾個月前,城北那家書肆換了一個老闆。
之前那家老闆有一個兒子,據說加入了一個什麼門派,目前混得不錯,於是就過來接自己的親眷過去享福去了。
目前接手那家書肆的是一個來自外地的年輕人,他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長相頗秀氣,說話斯文,為人客氣得很,就是性子略顯冷淡了一些,不過這點並沒有影響到他在外人心目中的感官,正相反,他的人緣還算不錯。
大多數人總有些逆反心理,說得更粗俗難聽一些,就是帶點賤骨頭,你想要與對方親近一下時,他們唯恐避之不及,你與之疏遠下來,有些人反倒主動湊上來了。這一點對於上一任老闆還在時,嫌棄前任老闆用銅臭氣玷汙了文曲星君的一些腐道酸儒們,尤為適用,再仔細想一想,就不免讓人覺得唏噓諷刺了。喬衡對這一切,卻有些毫無所覺,事實上他並沒有特地與人打交道的意思。
在天際晨光熹微,街道上仍舊霧氣迷濛時,書肆就已早早開了門。
喬衡坐在店內的一張木桌旁,手中持著一卷書籍。
如若有人走近仔細觀察他,就會發現他的頸間有一道極細極淺的疤痕,那是由一柄極薄的利器既準又狠地刺入喉部留下的痕跡,而身體原主就是因為這一道致命傷而失去了性命。至於為什麼兩人使用同一具軀體,身體原主人就不得不步入死亡,他卻能安然的活下來,與其用“生命的奇蹟”來讚美,喬衡更願意用“世界的惡意”來形容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道傷口也許傷到了聲帶,這讓他直到今天仍舊時不時的感到不適。一旦高聲講話,放聲吶喊,又或是講話過於快速,都會讓他產生撕扯般的刺痛。在吃食上同樣要多加註意一些,那些易上火,帶刺激性的食物,一旦入口,他接連幾天都會疼得說不出一句話來。所幸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愛高聲快言的人,在飲食上也沒有偏愛的口味,對他的影響不大。
喬衡一頁又一頁的翻動著手中的書籍,這上面的內容,他其實早已熟記在心。他看書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在他這裡絕不是一種誇張的形容,而是再準確不過的描述。然而即使他已經把書上的內容銘記於心,他依然沒有換掉這本書,他拿著它,只因為他需要用此裝模作樣,用哪本書都是一樣的。
他思慮的總是那麼多,但他卻突然發現,這世上活得最輕鬆自在、無憂無慮的人,其實並不是人們口中所謂的絕頂聰明人,而是什麼都無知懵懂的傻子。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事情,可是他明白得太晚了,也學不會。
他可以藉著看書,避過許多他不願意理會的騷擾,免除掉諸多不必要的攀談,他在心裡默唸了一遍“難得糊塗”,最後自失地笑了笑,笑容裡毫無溫度。
那個男人就是在這個時候踏入了書肆。
來者個子很高,他穿著一件金黃色的衣衫,這種顏色在穿常人身上,只會顯得俗氣刺目,但在來者的身上,卻顯出一種金屬般的冰冷。他的衣衫很長,袍角觸及腳面,他走起來的姿態本該是步步生風的,但他的衣袍竟是紋絲不動。
他的目光如刀,你大概很難見到比這更陰森犀利的眼神。僅是這一雙眼睛,就足以讓無數江湖俠客洩掉全身膽氣,再也提不起任何勇氣。
這不是一個來買書的人。
任誰見到這個男人,都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這樣一個人本不該來這樣一個充滿書卷氣的地方,但他的的確確出現在了這裡。
男人進來後沒有多說話,他一步步走過來,他的腳步聲不輕不重,卻無端得讓人覺得裡面飽含危機。他站到了喬衡身前,垂頭看著正在讀書的喬衡。
一片陰影打在書頁上,迫使喬衡不得不抬起了頭。他的眼神裡,有著對面對不相識之人時的陌生,以及禮貌性質偏多的友好。他以一種不會產生任何冒犯的姿態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對方稍向旁邊站一下,客氣地說:“勞煩,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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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這話似的,他只是直直地看進喬衡的眼底,就像是在審視著什麼。年輕人雙目中那種看向陌生人的眼神,再清晰不過的映入男人的眼底。
來者的面上一如他剛走進來時那樣,沒有任何表情,但卻莫名的讓人覺得他臉色在某一瞬間大變,不,他的神色並沒有改變,只是旁人無由來的產生了一種,他戴上了一張透明的假面的錯覺而已。
人在什麼時候才會給自己戴上一張假面?
自然是為了掩蓋自己真實的內心情感時,才會戴上這樣一張無形的面具。
以來者如今的身份地位,他還有什麼需要顧慮的?放眼整個江湖上,論武功、勢力、財力,能比得上他的人實屬鳳毛麟角,他本可以恣行無忌,盡情的歡笑,盡情的憤怒,除非這需要掩飾的情緒,是被他認為軟弱的、無法示人的、不得不隱藏的。
是悲傷,恐懼,還是單純的不敢置信?
來者看著喬衡,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喬衡回答:“抱歉,我不知道。”他看起來,就像是真的認為兩人在以前見過面,他卻在為認不出對方而心懷歉意一樣。
這算不上說謊,知道對方是誰的是身體原主,而如果是喬衡的話,他確實是不該知道對方的名字。
“你該知道的。”來者如此說,“上官金虹,我是上官金虹。”
這世上假冒他人身份、謊稱他人姓名的人太多了,但總有些名字是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絕不敢冒認的。整個江湖中,誰人不知上官金虹!高踞《兵器譜》第二名,就連原本處於第一位的天機老人已喪命於他手。如果排出這《兵器譜》的百曉生還活著的話,這名次恐怕還要再變上一變。
做人總要禮尚外來,別人把自己名字告訴了你,你總要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對方。喬衡說:“誤付洪喬,衡陽雁斷。我姓喬,單名取一個衡字。”
上官金虹臉上的面具似乎又戴上了一層,他的目光看上去更加陰冷了,他說:“不對,你不叫喬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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