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東園一直無後,年過五十才老來得子,起名隨雲。這位原少莊主溫和親善、才思敏捷、聰穎過人、品性敦厚,但凡見過這位少莊主的人無一不交口稱讚。
只可惜……
他是一個瞎子。
一個在三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後,就再也見不到世間萬物,看不到光明的瞎子。
而喬衡,就是這個瞎子。
……
翠羅為喬衡梳好頭髮後,並沒有在房間裡停留太久就離開了。
她一退出房間,喬衡臉上那丁點生動之感漸漸融於眼底深處的空寂虛無。要是翠羅這時再次走進屋,大概會完全推翻自己之前做出的公子不難以相處的判斷。他神情疏離,雙眸如淵,再無分毫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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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把玩著掛在腰間的一枚玉佩,手指緩緩地摩挲著上面象徵著喜樂安康、吉祥富貴的蝙蝠紋路。
他眨了下眼,目之所及處,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一片黑暗中,當他無事可做時,他總是剋制不住的胡思亂想。
他回想起了那些在他過去的生命中,如流水般拂過的喜怒哀樂。從最遙遠最遙遠的記憶開始,一直回溯到了此生此世,今時今日。
喬衡忍不住低聲唸了一遍“無爭山莊”這個名字。
那些仗著他不能視物,看向他時完全不加掩飾的或同情或憐憫,或輕視或鄙夷,或幸災樂禍的眼神,在本該遮掩住一切的黑暗之中,非但沒有讓他毫無所覺的忽視過去,反而讓他變得更為敏銳並得以察覺。來自他人的善意與惡意,總是在被百倍的放大後,強迫性的統統呈現在了他面前。
他已經多久沒有如此狼狽了。喬衡嘆氣。
候在房間外的侍女見公子一直沒有出來,就敲了幾下門,提醒道:“公子,該用早膳了。”
“我這就去。”喬衡應了一聲。
他站起身,隨手拂了下衣襬,確保衣服沒有刮住椅子,衣角也沒有被掖在哪裡顯得衣冠不整,這才從容不迫地走出了房間。
侍女見公子終於出來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忙退後一步,然後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不遠處。
喬衡在前方走得氣定神閒,每一步都彷彿被丈量過一樣,明明目不視物,每一次落腳卻都穩穩當當,與常人無二,甚至在行走間還能自然而然地避開路上偶爾出現的障礙物,也許那是一根還沒來得及修剪的過於纖長的細枝條,也許那只是一朵歪著腦袋盛開的秋菊,不論是什麼他總像是能提前知曉一般。
如果事先不知曉他的身份,誰又能想到這個身姿雋逸,步履穩健的公子,會是個瞎子?
無爭山莊的老莊主原東園,今年已年近七十,也許是因為保養得到的緣故,使得他看上去頂多只有五十出頭六十不到的年紀。
原隨雲的相貌至少有五分隨了他,連氣質都有幾分相似,一樣的溫文爾雅,一樣的博文約禮,而且這兩點在身為父親的原東園身上更是發揮的淋漓盡致。這位老莊主比他這個當兒子的,看起來都要更像一個文人墨客,而非一個江湖中人,也難怪會有人懷疑他是否會武功了。
原東園聽到由遠及近的熟悉腳步聲,心知是原隨雲來了。
他說:“開始佈菜吧。”
侍候在一旁的下人這就開始有條不紊地擺菜。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一個風姿卓越的少年人已經踏過門檻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