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辰,禦花園裡怎麼還會有人玩鬧?
繁寧殿是距離禦花園最近的一處殿宇,往常繁寧殿沒有住人,縱有喧囂,也叨擾不到旁人。
可如今不一樣了,繁寧殿有了主人。
一想到江朝朝,褚羨的心裡忽然湧出一陣異樣的情緒。
也不知道她休息了沒有?
這樣的歡鬧,她可會聽見?是否會叨擾到她?
褚羨憂思過重,除了帶隊巡邏的時候,偶爾從各個宮門路過,其餘時候,他從來都沒有踏足過後宮的任何一座殿宇,更別提堪比椒房的繁寧殿了。
他並不知道,厚重的宮牆,將園內的一切喧嚷,悉數隔絕在外。江朝朝待在殿內,更是半點都聽不見。
上官清霜注意到他腳步的變化,偏過頭,目光在他微蹙的眉眼上定格一瞬,後又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禦花園方向。
許是褚羨不加掩飾的直白,讓上官清霜一眼看出了他的心事。再加上她也曾在繁寧殿夜宿,對繁寧殿的佈局和構造也還算了解。
“近些時日的夜色很好,許是哪宮的貴人在禦花園中觀星賞月。”
她微微停頓,又言:“褚中郎且安心,繁寧殿的宮牆巍峨高大,這些歡鬧聲,殿內的人半點都聽不見,不會打擾到貴人的。”
出於禮節,她並沒有直接說起江朝朝的名字。
褚羨聽著,稍覺安定,但同時,他的心裡仍生起一抹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赧然。
他總覺得,上官清霜平靜的語氣下面,隱藏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好奇和揶揄。這種感覺,其實不算陌生。
今晨在禦書房和皇上談話時,他也有這種感覺。這幾日,他一直在調查江朝朝進城那日城門口的異樣,層層剝繭之後,所有線索全都指向魏府。
他將此事彙報給皇上,皇上卻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非但對他說的這些半點不好奇,還問了他很多私人的事情。也是那時候,他感覺到皇上平靜注視下的暗潮湧動。
相比上官清霜,皇上給他的感覺要更濃烈一些。而且,他有一種莫名的直覺——這兩人之所以這樣,和江朝朝有著莫大的關系。
可他明明才和江朝朝見了一面,她在城門口的‘大膽發言’,他更是瞞得死死的,誰都沒有告訴。
褚羨感到莫名,卻也只是一瞬。
步履行進間,繁寧殿的正門近在眼前。
褚羨並不打算隨著上官清霜進去,距離繁寧殿不到十步的距離,他頓下腳步,說:“上官典簿,我就行到這裡了。”
說話間,他把東西遞到上官清霜手上,正準備離開,耳畔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兩人交接東西的動作一頓,不約而同朝著腳步漸近的方向望去。
人未到,聲先至。浣珠清脆且欣喜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
“小姐,晚膳你就沒怎麼吃,待會兒的熱鍋子你可要多用一些。你病的這些時日,消瘦了不少,我看著都心疼呢。”
江朝朝無奈:“好了,這已經是你說的第三遍了。我曉得了,會多用一些的。”
腳步越來越近,聲音也越發清晰。
上官清霜和主僕二人都打過交道,聽出來人分別是誰,面上一喜。而褚羨,他雖然只和江朝朝打過一次交道,但對她的聲音還是很熟悉的。更何況,繁寧殿裡,能被尊為小姐的人,除了江朝朝,斷不可能再有旁人。
是以,他心裡很清楚,款步走來的人是誰。
他微微垂眸,回味起方才江朝朝開口,他認出她聲音的一瞬間,身體忽然生出的異樣反應
那一刻,他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然攥住,他甚至連呼吸都變得緊迫。
很久以後,他從江朝朝愛看的話本子上無意間看到‘怦然心動’這四個字,恍然回憶起這個畫面,才頓悟。
夜色漸深,浣珠提著一盞燈走在江朝朝前面。一隻腳才踏出殿門,餘光瞥見門口不遠處的兩道身影,她下意識望去,一眼看到提著大包小包站在那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