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抵足。郎啊郎……生同行來死同路……
唱了一遍,談無欲覺得不太滿意,還想唱,但歌詞記不住。於是哼哼調子便放棄了。雨本來也不大,這會便更小,還沒停住,淺白色的太陽就出來了。淡淡的陽光照在石板路上,引起反光。談無欲收了傘,素還真揹著他,既不用自己走路,他倒也開心。又哼起剛剛那個調子,只是遠處已經沒有人唱了,他又記不得準確,那曲子越哼越走樣,到最後就完全是他自己在編。
素還真聽了好笑。
談無欲忽然見了遠處什麼,便從素還真背上滑下來,一把撈起袍子下擺就往前跑去。素還真反應不及,竟被他甩了老遠。他跑到一座橋上,伸手要去抓。素還真頓時心涼,化光疾射而去,待將他攔腰抱住的時候,談無欲一隻腳已跨過了石橋的欄杆。
素還真心裡砰砰直跳,冷汗這時候才下來,仍然環抱著談無欲的腰不敢放,只細聲問,師弟這是……做什麼?
談無欲說,抓彩虹,笑眉喜歡彩虹,我要抓給她。
素還真站在橋上,被風一吹,冷汗浸濕的裡衣貼在背上,很不舒服。他想說些什麼,但口中亁苦,渾身乏力,什麼也說不出來。
那天晚上,他們宿在客棧。談無欲到底還是受了風,到了後半夜就燒起來。臉燒得通紅,素還真號脈之後讓小二打了水送進房,又多給了些銀錢,寫了張方子,讓小二去藥鋪照著拿,煎了湯藥再送來。
他解開談無欲的衣裳,拿手巾浸濕了又擰幹,然後將談無欲扶著坐起來,給他擦脖子和背上的汗,換了幹淨的裡衣才讓他躺下。談無欲燒得十分難受,在被子裡翻來翻去,總睡不踏實。素還真衣不解帶地守著,等折騰到快天亮,小二才把煎好的藥送到房裡,還貼心地加了一壺茶,素還真謝過,把藥端在手上,然後坐去床邊,將談無欲推醒。
師弟,起來吃藥,吃完了再睡。
談無欲迷迷糊糊地坐起來,聞見藥味就別過頭。
素還真便連哄帶騙,這藥不苦,師弟,吃了藥病就好了。
談無欲有氣無力地搖頭,就是不肯吃。他渾身滾燙,嘴巴都燥得起皮,卻固執地很,將眼睛睜開一些,一雙鳳目含著水,含著情,可憐兮兮地望著素還真,巴不得素還真能有些同情心,不要逼他吃這些東西。
師弟聽話,把湯喝了。這不是藥,是甜湯。素還真原本留了一小盒萬年果製成的糖丸在身邊,從南疆回來,他尋來些續經靈藥煎煮了,給談無欲喝下,事後喂他一兩個,也能哄過去。可前兩天換衣時,被談無欲看見,裡面的糖偷偷全吃掉了。如今又病著,又沒了糖,哄也不好哄。
我不吃。談無欲頭痛欲裂,又想倒下去蒙頭睡。素還真將他攬住,說,吃了甜湯就睡。談無欲倦極,又昏昏沉沉的,哪裡還聽得進他說的話,身子一軟,幹脆窩在素還真懷裡睡過去。素還真單手將他身子扶正,說,師弟,病不可拖延,聽話,吃了湯就好了。這湯裡有甘草,一點也不苦,師兄喝給你看。說著抿了一點。談無欲只將頭靠在他肩上,並不搭理。
素還真無奈至極。又含了一口藥,對著談無欲的嘴便哺了下去。溫熱的藥灌入口腔,談無欲連忙要推開,卻被素還真扣著,鎖住他的唇,不讓他走。直到這藥大半都落了腹,又忘情地親了一回,素還真才放開他。談無欲被吻得分了神,也不知湯藥究竟苦不苦,下意識地伸出舌頭將唇邊殘留的液體舔掉。
素還真便苦笑一聲,師弟,師兄不是柳下惠。
談無欲又要倒頭睡去,素還真扶著他,一口一口,將藥哺了下去。這湯藥哺一半,灑一半,素還真將那唇舌吮吻了個遍,兩人呼吸間都帶著淡淡的藥香。也許是高燒的緣故,談無欲的眼角氳紅,沾著江南的水汽。因感到素還真常溫的面板帶來的涼意。他便顫著手,將素還真的衣襟扯開,把燒得發燙的手心貼上去,像只貓兒一樣滿足地嘆息了一聲。
素還真就用鼻尖去蹭談無欲的耳後,柔聲道,師弟,莫要這樣誘惑師兄……然則他並沒有阻止談無欲。數百年光陰,總沒有一次師弟是如此主動的。素還真眼風略略一黯,心裡便將那些虛偽道學的說辭都扔掉了。
天地之間,惟他活得這麼不自由。
談無欲的存在,就像是一盞長明燈,在他心頭一直燃著。
師弟,我們是要在一起的,生死相依。
他慢慢依著床躺下去,將自己的襟口拉得更寬,對談無欲說,師弟……師兄很冷……你抱抱師兄吧……只輕輕一拉,談無慾火熱的身子便撲進他的懷抱。
還在乎什麼君子之風。
還在乎什麼道德廉恥。
談無欲將手心放在素還真胸口,一邊磨蹭一邊反過來安慰,莫怕,莫怕,我就是涼涼手,我不害你。又聽見素還真喊冷,便將自己的衣衫也扯了,整個人都趴在他身上,抱著他說,這樣你便不冷了,我也不熱了。多好。
外面天已經大亮,雨後初晴的陽光透著菱花窗上薄薄的窗紙,在這屋內灑下一片朦朦朧朧的光芒。素還真伸出手,去撫摸談無欲的脊背,並延伸到後腰。輕柔的撫摸引來一陣顫動,談無欲雖病得昏沉,卻還是耐不住癢,笑了兩聲。這一笑,笑得頭愈發昏悶,便趴在素還真身上不肯動了。
素還真啄了他一口,說,師弟不想動,那就讓師兄來代勞吧。
一個翻身,將談無欲壓在身下。談無欲翻轉得難受,兩眼看什麼東西都是天旋地轉的,便皺緊眉頭閉上眼。素還真低頭,含住他的薄唇,不斷舔吻,然後探進他的口中,舌尖蜻蜓點水一樣輕掃,挑逗吸弄,讓本就不甚清醒的談無欲更加昏沉。他嘴裡還留著藥香,混合本身特有的萬年果的氣息,令素還真情難自禁。
這個吻比任何一次都要長,長得談無欲以為自己就要這樣死去了。胸腔裡的氣息快被抽空了,只剩下茫然,無邊無際的茫然。直到分開,談無欲才睜開迷濛的眼睛,一副不知今夕何年的樣子。素還真又啄了他一下,低笑道,師弟真是壞心……你明明知道,我最是受不住你這般……豔色勾魂……
談無欲也沒有聽見。也許因著那個吻,也許因著這場病,他心口砰砰直跳,身上又燒得軟綿綿,沒一點力氣。手抬到半空又落回去,只好環著素還真的腰,將自己火一樣燒熱的身體緊緊靠上去。
……好涼……談無欲喃喃道。身上好像有一層涼風在吹,又好像有水滑過。熱意消減了下去,另一種熱度卻悄悄湧了上來。他百般難耐,將身體扭來扭去,一雙手胡亂抓著,也不知抓到哪裡,惹得素還真低吟了一聲。
素還真抓住他作怪的手,不住親吻。然後才引著他的手探向自己的身體。
一處火,一處情。
燒的是談無欲的身體,燃的卻是素還真的理智。
慾望一旦放縱,就像山火燎原,終成漫天之勢。素還真抱著身下的人,不斷的給予,痴戀廝磨,總是不夠。銷魂蝕骨的熱情傳到了談無欲那兒,就成了風月無限的抵死纏綿。再後來,這場情事從接受變成了索取,一個馳疆縱馬,一個眷意承歡,素還真更是肆意挑逗,只覺得談無欲這樣火熱的身體輾轉歡情,盡如人意。
木質的床板發出吱嘎的聲音,掩蓋了輕言細語的情聲。
後來竟這樣相抱著雙雙擁被睡去。
直到下午,素還真才醒來。大約是出了一身汗的緣故,他一探談無欲的額頭,熱度退了,便想著先起身,卻才發現自己竟一直與師弟相交,沒有離開過。饒是經過太多風風雨雨如他,也為自己孟浪至此而有些臉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