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首府城內竟然藏匿著前朝逆犯,此屬不察之罪;聽聞本貝勒之言後麻木不仁,此屬不忠之罪;現匪而不剿,此屬瀆職之罪;如今本貝勒受傷,你又如何向皇上交代?恐怕你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吧?”
趙甫沒有聽見死字,但那分明是砍頭的口氣,渾身抖瑟不堪,張口結舌乞求道:“貝勒爺饒命啊,奴才家有老小,給……給我一條活路吧。”
胤禛抬起手中的頂戴花翎,眯眼審視著膝下那顆發色灰白滾滿汗珠的腦袋,片刻之後向前伸直胳膊,雙手鬆開。
官翎沉落,不偏不倚扣在趙甫的腦袋上。
他鄭重說道:“本貝勒暫且將這頂戴花翎借給你,若想保住性命,就由你奏報朝廷,稱山東巡撫趙甫盡心盡力,協助四貝勒成功剿匪,前明三太子一眾已被捉拿,擇日押解進京……”
“啊?”
趙甫不相信這天降的恩賜,惶恐地抬頭看向胤禛,這不但能保住腦袋和官職,說不定還會得到皇上的賞賜,可這不是事實,也淹沒了貝勒的豐功偉績。
“怎麼,還要本貝勒為你代書不成?”胤禛道。
趙甫緊忙叩頭,連聲恩謝,“多謝四阿哥,多謝貝勒爺,奴才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數日後,胤禛押解著朱三太子等人風塵僕僕回到京城。
頓時,天下風起雲湧。
就像當年大清消滅明朝穩坐京城一樣,人們紛紛翹首以盼,揣測著朝廷對前朝太子如何處置。
雖然滿清已經固守數十年,但是普天之下大部分都是漢人,在他們的心中仍然為前朝留存著位置,何況是太子之身;此時,殘留無幾的反清勢力再度推波助瀾,聲稱當朝要將大明漢人斬盡殺絕,製造聲勢詆毀清廷。
雖然朱三太子就範,可是那種動蕩毫無減弱。
朝廷之上也是混亂不堪。
經過審問,終於查明被捉的並非前朝三太子,而是明朝末代皇帝的第五子,因三兄下落不明,只好取長尊為大,自命三太子,號令天下反清複明。
如何發落不但難住了皇上,也困住了朝廷大員。
有人諫議除之為快,畢竟多年的反清舉動給朝廷帶來無比沉重的負擔,也因此死去無數人,留下他不能斷絕天下人的匪念;有人諫議流放或者羈押,以此緩和局勢,待到朱五子死亡之後自會風消雲散;甚至有人諫議釋放朱五子,著人嚴密看護,不得再多造孽,體現朝廷的寬容,安撫天下漢人之心。
多次殿議均已失敗告終。
公說公理,婆說婆理,不可開交。
局勢逐漸變得比外面仍在大肆反清複明還要晦暗,未等皇上下旨褒獎胤禛,逐漸有人不懷好意地將埋怨對準他,沒有他如此賣命拿來前朝餘孽,怎會束縛住大清皇朝的手腳。
歷時三個多月也沒有進展,這期間根據朱何等人的供述,在各地又捉拿數名反清複明的首要分子,猖獗數十年的前朝逆反之事得到鎮壓。
所有人一籌莫展。
胤禛下朝回到府中,再也沒有那種繳拿朱三太子一黨的興奮,變得唉聲嘆氣。
府中大福晉再也不敢試圖招呼小格格淩歡,而是笑容面面地迎來,幫助寬衣解帶,更換肅袍,端茶備膳,忙得喜哉悠哉。
胤禛提起竹筷想要就膳,馬上又沒了胃口,瞧著福晉喜滋滋樣子,儼然一掃往日陰霾,剛要質問又低下口氣,字句和緩問道:
“你這是?”
福晉端起瓷碗示意胤禛快吃,口中調笑道:“府君在外屢染不安,臣妾怎能雪上加霜,不笑笑又怎能行?”
胤禛搖搖頭,索性放下碗筷,直視著福晉,“莫非你有解困之道?”
福晉笑不可支,挨近胤禛坐下,疼惜地瞧著他,柔聲答道:“困?天下焉能有事困住四阿哥?聞所未聞!”
胤禛發現其中端倪,故作生氣道:“說!”
福晉清清嗓子,一邊輕撫胤禛的後背,一邊緩緩道來:
“是貝勒捉住的朱三太子,自然功不可沒;至於如何裁奪,當屬朝廷中事,所以四阿哥千萬別擔憂,以免愁壞了身子。朱三太子並非簡簡單單一個人,而是一面旗幟,怎樣發落牽動天下安寧。臣妾以為,放,自會引來效仿,哪怕前朝太子隕落,還會有人興風作浪,後患無窮,三太子一亂死傷無數,撼動我大清根基,就此輕饒,也會彰顯出朝廷的懦弱,皇阿瑪的威嚴何在?緩,會給人乘危之機,定會引來無數人大動幹戈,試圖救回前朝一眾嫡親,倘若形成氣候,恐會重蹈勾踐臥薪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