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帝疲倦道:“朕會將王啟恆交給你處置。”
陳恕這才真心實意地道了一句謝。
明熙帝心灰意冷地揮手讓陳恕出去,望著他的背影,勞累地合上了眼。
佛說因果迴圈,當初他一時的猶豫,造成今日的局面,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幾日後,明熙帝下旨讓孫恪帶兵,前往何家莊活捉王啟恆。
王啟恆率領思兵頑強抵抗,但孫恪打了幾十年的仗,仗著何家莊易守難攻的地勢,將王啟恆困在山谷中七日。
王啟恆糧草不足,先是派兒子王五爺出去探路,被孫恪斬殺,而後自己想在夜裡偷偷潛逃,正好被孫恪手下的一個千戶發現,一箭射在他腿上,將王啟恆活活逮捕,剩下的殘兵聽說王啟恆被捉,幾乎沒有怎麼抵抗就盡數投降。
陳恕和姜貞在刑部大牢中,再次見到了奄奄一息的王啟恆。
這時候他再也不是什麼身著紅袍人生得意的首輔大人,而是一個蓬頭垢面的囚犯,尤珍的夫君是刑部官員,在他的授意下,王啟恆進來先捱了一頓痛打,接著又餓了三天,只給他喝一點潲水續命,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老首輔,求生的慾望很強,為了活下去,能面不改色地喝下惡臭的潲水。
姜貞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王啟恆,脫離了華衣錦服,他不過是個有些幹瘦的老人,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長得慈眉善目的老者,竟做出了許多傷天害理之事。
陳恕將一把匕首交給姜貞,自己退到一旁等候。
姜貞緩緩朝王啟恆走過去,晃動的影子讓王啟恆掀開眼皮看了過來,見是個陌生的女子,蹙眉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你是何人?來做什麼的?”。
姜貞每靠近一步,都能聞到王啟恆身上惡心的氣味,不知是來自於他的身體,還是他的靈魂。
“你可還記得姜和?”姜貞怨恨地緊盯著他。
王啟恆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你是姜和的女兒?”
姜貞冷聲道:“對,我是姜和之女,也是來送你上路之人。”
王啟恆見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人,不由哈哈大笑,“你想殺我?我可是首輔!皇後是我的女兒,太子是我的外孫,你有什麼膽子敢動我?”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姜貞狠狠甩了王啟恆一巴掌,“你不過是個叛臣賊子罷了,我今日就要為我爹報仇,你這一輩子害了多少人,死了也無人為你收屍!”
她湊近王啟恆,一字一句如蛇一般緊緊纏繞,“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皇後已經被幽禁在宮中,你的幾個兒子已經盡數被處死,王家完了,你也要完了。”
“你說什麼?”王啟恆不可置信,他並沒有聽說太子倒下的訊息,明熙帝怎麼會如此果決地處置王家?
除非……
想到了什麼,他臉色陡然一變。
姜貞冷笑了一聲,“王大人,你忘了,太子在天壇被小郡王刺傷,重病難愈,陛下已經決定將皇位傳給皇孫,你這叛變的太子外家,自然是早點處置了好。”
“胡說!”王啟恆咆哮道,在架子上奮力掙紮起來。
姜貞用力握緊匕首,在王啟恆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噗嗤”一下直接紮進了他的胸膛。
鮮血噴射而出,姜貞的臉上和脖頸處都沾上了他腥熱的血液,陳恕走過來,用自己的衣袖幫姜貞細細擦拭著。
姜貞渾身都在顫抖,看著王啟恆慢慢消散的瞳孔,眼中漫上熱淚,她抬起眼,彷彿又看見了爹的身影,頓時淚如雨下。
她終於手刃了仇人,幫爹報了仇。
王啟恆在不甘和震驚中死不瞑目,他這一輩子從未想過會被一個女人殺死,陳恕厭惡地看了一眼他的屍首,扶著姜貞轉身。
“走吧,貞貞,我們回家。”陳恕握著她的手,擁著她往回走。
出了刑部大牢,和煦的春日暖陽便灑在了身上,姜貞渾身的陰冷都被驅散,陳恕牽著她緩緩而行,微風將二人的衣袍吹起,
四月初三,明熙帝薨,取匾後聖旨,立皇孫為新君,以顏之介為首輔,夏文宣為次輔,孫恪為輔國大將軍,陳恕任吏部左侍郎,四人皆為顧命大臣,可自由行走於禦前。自此,陳恕成為建朝以來最年輕的閣老。
後二月,舊太子病逝。
新君年號景胤,有這四位顧命大臣的輔佐,小皇帝與其父不同,年幼聰慧,知人善任,天下再次迎來海晏河清。
景胤十一年,顏之介與夏文宣內鬥,雙雙出局,年僅三十歲的陳恕在這場奪權中奪得最後的勝利,成為首輔。
他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上了一封摺子,陳明當年太子廟之事,小皇帝下旨,推掉太子廟,改為書院,並加封姜和,賜其女姜貞一品誥命。
運河上,太子廟再也不複存在,人們在山下修建了一尊姜和雕像,說也奇怪,自有這雕像,運河幾十年再未出過事故,姜和因此得名“河神”。
人間春風幾度,萬事如琉璃,只丹心不改,靜水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