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恕有些擔心,他並不是不贊同姜貞去查這件事,但是他如今脫不得身,姜貞又如此堅決,讓她一個人去,他怎能安心?
做了這麼久的夫妻,他如今早已明白她的固執,心裡雖為她擔憂,卻並沒有勸阻。
陳恕點頭道:“好,我會找人護送你。為了不打草驚蛇,對外只說你是聽從家裡的安排,回揚州去幫著母親為瑩姐兒操持婚事。”
他如今有些後悔,不知沈德齡今日來陳家,會不會引起王首輔的注意,姜貞要走,還要趁早。
姜貞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方才沈德齡離開時,她都是讓人給他包了幾包點心提在手上,偽裝只是普通的走動,但沈德齡哭成那樣,若有人存心關注,一定會發現端倪。
“恕哥哥,事不宜遲,我明日就出發。”姜貞鄭重道,陳恕一臉嚴肅地叫了墨竹進來,吩咐他去找十來個侍衛隨姜貞同行,自己又跟著去了一趟柳大儒的府邸,借來了幾個厲害的暗衛。
他雖然沒有明說要做什麼,但柳大儒何許人也,心如明鏡,早已察覺出陳恕一臉平靜之下的波瀾起伏。
柳大儒扶著長髯幽幽地道:“怎麼?還是決定趟這灘渾水了?”
上一次陳恕還不算完全參與其中,就被顏之介大手一揮貶出盛京,差點回不來,他還以為陳恕不會再有勇氣了。
陳恕低眉斂目,“老師,此事重大,不得不不為。”
柳大儒也無意探知到底是什麼事,不過聰敏如他,已經猜到陳恕要這幾個武藝高強的侍衛,應該是為了保護他那位夫人。
姓姜的夫人……
陳恕對他道了謝,腳步匆忙地離開了。
柳大儒卻在想,從前覺得陳恕這樣的英才,太過兒女情長不好,能青史留名的男兒,哪個不是辜負了女子的?
但這一路看來,陳恕過分理智冷情,若沒有他的妻子,將來或許根本就不會成為一個忠臣,只會是一個被權力主導的動物。
是因為那點溫情,才讓他有血有肉。
陳恕陪著姜貞收拾了行李,既然是要做出回揚州探親的模樣,就要把戲演好,姜貞浩浩蕩蕩地採買了許多盛京特産,翌日,裝了整整一個馬車的行李,慢悠悠地出了城門。
如二人所料,王首輔並非沒有眼線,那日沈德齡從陳家出來,被他的眼線盡數看在眼中。
姜貞一出城,王首輔就得到了訊息。
彼時他正召集幾個心腹在書房議事,明熙帝的身體每況愈下,這個月初,剛下完早朝,便在寢宮吐了血。
明熙帝知道自己身體撐不了太久,於是放鬆了對太子的監管,這些日子,已經在漸漸地放手一些朝政。
太子能夠接觸政事,對於王家來說顯然是好事。
然而,太子性格中的懦弱、猶豫,也暴露無遺,有的朝臣在私下常議論,道太子不堪重任。
王首輔把幾個心腹叫過來,就是想讓他們出個主意,封住那些人的嘴。
正好手下來稟告陳恕的事,王啟恆眉目一冷,揮手叫人下去,掃視了一眼座下眾人,肅然道:“姜氏出盛京了,莫非是知曉了姜和之事?”
顏之介就坐在他手下第一位,話音一個就傳到他的耳朵裡,他的心咯噔一下,突然瘋狂跳動起來。
難道陳恕已經知道了?
這可真是個天大的好訊息!
多年來的偽裝讓他此刻能盡量維持表面的鎮定,跟著眾人一起露出驚訝的神情。
王啟恆轉過眼來看著他,“少齋,你以為這事該如何處理?”
他已年過古稀,鬆垮的皮肉上卻嵌著一雙鷹隼般的厲目,顏之介擰眉道:“老師,即便他們知道了,可姜氏一介婦人,能做什麼?”。
其餘幾人皆是附和,有人還道:“當初沈德齡查了姜家多年,都沒有找到姜和藏起來的東西,他們手中如果有,早就有動靜了。”
王啟恆輕輕頷首,覺得他們說的雖然有道理,不過以他多疑的性格,還是覺得這事要更加的注意。
他扭頭看向顏之介,皺眉道:“少齋,你萬般皆好,就是有些婦人之仁。當年就應該斬草除根,殺了這姜氏女。”
顏之介面露愧色,“老師,你一向知道我的,若沒有您,以我之拙劣,怎能走到今日。”
他十分恭敬,王啟恆微微一笑,掩住眉目中的那點戒備,親手將他扶起,“少齋,此言差矣。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在座諸位都是我的得意門生。”。
眾人皆起身恭維,顏之介低下頭,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