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找你來,是想問問你,在東宮可有被王首輔刁難?”
夏文宣溫和的目光注視著陳恕,他生著一雙男子少見的桃花眼,看人時彷彿自帶深情。
茶煙升起,氤氳了陳恕的眉目。
他緩緩道:“這倒是不曾。我在東宮遇見過兩次王大人,他對我十分和善。”
夏文宣露出一絲不解,而後擰眉道:“這事有些古怪,按王首輔的性格,早知道你是害他失去一員大將的罪魁禍首,不該這樣輕易放過你。”
陳恕聽他話裡話外都是想挑起他對王首輔的不滿,故意配合地蹙起眉頭,語帶擔憂道:“夏大人,我並不知道金知府是王首輔的人,更不敢同王家作對,這可如何是好?”。
夏文宣一直在等他問出這句話,等陳恕真的如他所願這樣說,他又覺得太過順利,狐疑地盯了陳恕幾眼。
不會,陳恕應該沒有這個本事欺瞞他。
夏文宣忽然想起,當初在華州府,陳恕明明已經處於下風,但突然出現一個吳參政,救下了陳恕,他留意過,只發現吳參政曾是陳老太傅的學生,且這麼多年吳家同陳家都沒有什麼來往,或許只是為了報答師恩。
陳恕應該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讓吳參政公然同王首輔叫板。
他想利用陳恕這把利劍,自然不希望他有強大的靠山。
最好是陳恕無依無靠,只能聽從於他。
陳恕臉色平靜,但緊握著青花茶杯的指骨用力到泛白,夏文宣微微一笑,心道這個年輕人哪怕平日再是沉穩,事關重大,依舊是沉不住氣。
“瑾之莫急,我今日找你自是想幫你。”
夏文宣低聲道:“我為官以來,一心為君,也望你是如此。但如今外戚幹政,且隱有架空皇權之象,我們身為臣子,自該為陛下分憂。”
陳恕猶豫道:“我自然是一片丹心,但…… 王首輔勢大,我不過一芝麻小官,能做些什麼?”
夏文宣笑道:“瑾之,怎麼如此妄自菲薄?如今你在陛下面前可是很有些臉面,有些事你去做更不容易被王首輔察覺。”
陳恕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此時此刻的陳家,姜貞也正在忙碌著。
陳瑩在去年秋天定下了婚事,而夫人來信說,明年春就打算讓陳瑩出嫁,因為陳瑩的夫君考過了武舉人,家裡在盛京給他謀了一個參軍的職位。
陳瑩嫁過去之後,就好跟著夫君一道來盛京。
姜貞收到家書十分高興,因為這樣她就又能跟自己最好的姐妹聚在一起了。
快兩年不見,也不知瑩姐兒如今是胖了還是瘦了。
今年他們也不能回揚州過年,於是節禮加上給瑩姐兒的新婚禮物,讓姜貞忙活了一整個白日,等陳恕踏著月色回來時,她都還在寫著禮單。
陳恕脫下官服,換了一身竹青色的常服坐在她對面,燈下,姜貞埋頭認真地寫著,感受到陳恕回來了,自然地抬頭撒嬌道:“恕哥哥,你可算回來了,快幫我看看,這份禮單怎麼樣?”
陳恕一看,勾了幾個不太適合的物件,點頭道:“這幾個太過貴重,瑩姐兒想必不會收下,倒不如你後面寫的這些,又精巧又投了她的愛好。”
姜貞一想到很快又能和瑩姐兒見面,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對,瑩姐兒就喜歡這些有意思的東西,我把庫房裡那匹青玉馬也添上。”
她又湊過來問陳恕,“恕哥哥,瑩姐兒的未婚夫將來是不是要去城郊練兵?這樣的話,我能不能讓瑩姐兒過來跟我們一起住,她一個人在家裡好寂寞……”
陳恕半晌不語,姜貞抬頭瞧他,發現他薄唇微抿,瞧著不太開懷。
誰惹他生氣了?
姜貞搖了搖陳恕的衣袖,被他淡淡看了一眼,而後他伸手把袖子從她手中拽了出來。
這是在生她的氣?
姜貞感到十分納悶,他剛回來,就說了幾句話,怎麼就突然生氣了?
對著她懵懂的目光,陳恕心中酸的冒泡,倒了一盞冷茶徐徐飲盡。
姜貞試探著問道:“恕哥哥,我惹你生氣了嗎?”
陳恕輕哼了一聲,冷著聲音道:“方才你說那事,我看不妥。陳瑩自有住處,總往外跑做什麼?”
他回來有許多話想同她說,可姜貞瑩姐兒長瑩姐兒短,眼裡只有瑩姐兒這個好姐妹了,哪裡有他的位置。
姜貞瞪圓了一雙瀲灩杏眼,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渾身冒著酸氣的男人是一向穩重自持的陳恕,脫口而出道:“恕哥哥,你這是……在吃瑩姐兒的醋?”
陳恕一張俊臉紅透,連耳尖都染上豔麗的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