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你們幫忙收斂的屍骨?”姜貞問道。
飛蓬點了點頭,“我爹說,這個天氣如果不埋葬,會有瘟疫。於是族人們花了小半個月,把能挖的都挖出來埋了,有些腐爛的就燒了。”
他不忍心說,幾個夥伴的爹孃都是他親自挖出來的,曾經對他十分和善的長輩們,面目全非,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他爹其實算到了,地動之後還會有一場不小的瘟疫,但實在不忍心,插手了天命,也因此身體變得虛弱,不得不將寨主之位傳給飛蓬。
陳恕聽了他的故事,心中無限感慨。
若當初他們能聽飛蓬的,也不至於慘死,但是站在他們的角度,誰又會聽一個少年虛無的預言呢?
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飛蓬兩眼已經泛紅,強忍著淚道:“幫完了你們,我還是要回山上去的。”
他曾經厭倦了山上一成不變的生活,但經歷過那些事之後,才知道先祖的智慧。
不入世,就不會有慾望,不會被慾望驅使著變成妖魔。
陳恕遞給他一方帕子,飛蓬推拒了,仰著臉倔強地將淚水憋了回去。
“我猜到你們是想要重新建房子,這個不必擔心,我們天狼寨有木頭和很好的匠人,保證搭的房子幾十年不會倒。”飛蓬得意地道。
陳恕和姜貞對視一眼,兩張臉上俱是欣喜。
這可真是救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陳恕拱手,朝他行了一禮,肅然道謝,“多謝寨主,陳恕無以為報,將來天狼寨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必赴湯蹈火。”
飛蓬搖頭道:“我沒有那麼貪婪,只有一件事要求你幫忙。”
陳恕:“寨主請講。”
飛蓬認真道:“年少時跟著我的夥伴們在學堂讀書,這書真是個好東西,可惜我們寨子裡的人都不太識字。將來你若讓這裡恢複如初,我想請你開闢一間學堂,允許我們天狼寨的孩子們同城中百姓一同讀書。”
姜貞吃了一驚,心道飛蓬雖然年紀小,卻高瞻遠矚,心性堅韌,真是難得。
陳恕也對飛蓬暗中稱贊,不加猶豫地同意了。
說定之後,飛蓬便出去招呼族人將木頭卸下,陳恕也讓城裡的人前去幫忙,眾人聽說天狼寨的人是來幫助他們的,立刻發出一陣歡呼,圍著這群陌生的玄衣人又唱又跳。
飛蓬跳到車上,一隻腳踩著木頭,玄金描邊的衣擺飛揚,爽朗的大笑。
寨民們起初被嚇了一跳,而後察覺到大家的善意和感激,也靦腆地笑了起來。
三蛋子走到青牛的面前,別扭地道:“你怎麼之前不同我說你是天狼寨的人?我還以為你是哪裡來的小賊呢。”。
青牛嘴巴閉的緊緊地,搖了搖頭一臉嚴肅地道:“不行不行,大哥說了不能透露身份的。”
三蛋子掐了把他的臉頰,沖他哼了一聲,“好吧,看在你大哥對我們有恩的份上,我就原諒你偷我的餅了。叫聲三哥來聽聽?”
青牛不叫,看他一眼跑去找飛蓬了,留下三蛋子在後面氣得跳腳。
陳恕遠遠看著眾人歡欣雀躍的樣子,眉宇間的愁緒也被抹平了。
姜貞上前與他並肩而立,笑著看向他,“恕哥哥,這是不是就叫做,得道者多助?”
陳恕笑著搖搖頭,“非我有道,是他們心中有義,我不過是盡我之責。”
他驀地想起多年前,陪同太爺爺從金陵回揚州,太爺爺問他,山狹水急,山寬水緩,若遇艱險,該如何應對。
他那時年輕氣盛,似乎是這樣答的。
“坦途不易,若遇艱險,當持志深思,必渡之。”
多年以後,陳恕與當年船板上志得意滿的少年再次相遇。
他在心中默默地想,至此,也不算辜負年少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