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動的燭火在他眼中彙成小小兩團光點,他端坐著宛若一尊雕像。
姜貞夾了幾筷子,才發現陳恕捧著碗沒動,“恕哥哥怎麼不吃?”
抬頭卻見陳恕看著她,目光深邃。
“怎麼了?”姜貞摸了摸臉,“弄上油了嗎?”
陳恕笑了,伸手在她柔軟的雪腮上輕捏了一把,擦去並不存在的油跡。
“吃吧,等會兒早些休息。”陳恕垂眸,斂去眼中的情緒。
這一夜姜貞都睡得很好,雖然知道平陽縣的日子會很苦,但還有希望,只要和陳恕一起,什麼樣的日子都好。
她還夢到了祖母,笑盈盈地問她,“貞貞,之前嫁給陳恕,你對他還沒有那麼喜歡,如今呢是否改變了心意?”
在夢中她攀在祖母的膝頭,重重點頭,“當然了,祖母,我喜歡恕哥哥,想同他永遠在一起。”
溫暖的日光透過窗照在她身上,姜貞伸手去握,那縷光反而從指縫中溜走了。
祖母陪著她,哼著幼時哄她入睡的歌謠,笑著道:“這就好,我們貞貞,就該配這世上最好的兒郎。”
陳恕躺在她身邊,卻是一夜無眠。
她睡得很沉,呼吸勻稱,依戀地窩在他懷中。
陳恕親了親她的臉,手指輕輕穿過她柔軟的長發,細細摩挲。
貞貞,不要怪我……
他在心中呢喃,清冷鳳目中緩緩落下一滴淚。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在盛京時就讓她先回揚州,不至於如今如此難受。
貪戀了片刻溫暖,陳恕小心地下床,拿出紙筆,就著窗外明晃晃的月光開始寫信。
“吾妻貞貞……”
他自小習字,五歲時已能穩穩握筆,讀書多年,從未覺得寫一封信如此艱難。
理智與情感反複拉鋸,他整個人像被活生生分成兩半。
別再猶豫了,陳恕,你會害死她的。
終於,有一個聲音出來警告他。
夜風吹著他單薄的衣衫獵獵作響,夏夜裡,周圍只能聽見幾聲蟲鳴,陳恕聽見自己的心聲如擂鼓,握著筆的手出了汗,逼著自己下筆。
他心中有許多話想同姜貞說,但想了想,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不要再拖泥帶水,為了她以後能過得更好,他的痕跡應該越淡越好。
就讓她恨她吧。
陳恕苦笑一聲,將簡短的信摺好,塞入姜貞的包袱。
收拾好上床,姜貞也許是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往他這邊依過來,閉著眼嬌聲問道:“你起來做什麼?”
陳恕顫抖著手摸了摸她的臉,沒有回答,安撫道:“睡吧,貞貞。”
祝你從今以後,夜夜都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