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終於能與長子說說話,距離上次分離其實不過兩月,但江氏覺得長子似乎又疏離了許多。
“恕哥兒,這幾日天冷,要照顧好自己,莫要得了風寒。”江氏給陳恕盛了一碗雞湯,囑咐道。
陳恕應下,但雞湯卻實在喝不下,接到家書後,他一路心急如焚地趕回來,路上也沒怎麼吃飯,又守了老太爺幾個晚上,身心俱疲,腹部也隱隱作痛。
但他不願告訴父母,府裡上下都在為太爺爺擔心,瑩姐兒愈哥兒也病倒了,他不能再添亂。
飯用到一半,飛霜道陳瑩突然發起了燒,江氏立刻起身,匆匆道:“恕哥兒,你與貞貞先用著,娘去看看瑩姐兒。”
陳恕點頭,目送她離去。
他的目光落在姜貞身上,女孩乖巧地埋頭吃飯,每一粒米飯都細嚼慢嚥,吃到好吃的菜更是愉悅地眯起了眼睛。
陳恕發現姜貞很容易得到滿足,一件小事也能高興很久,他沉重的心情也因此輕快一些。
“多用些。”他將那碟她頻頻伸筷子的糖醋魚挪到她面前。
姜貞被他唬了一跳,慢吞吞地道:“多謝恕哥哥。”
見陳恕碗裡的飯菜跟沒動過似的,姜貞想了想,起身道:“恕哥哥,你等我一下。”
說完蹬蹬往外跑去,陳恕無奈地扶額,這兩年裡,張夫子還是沒將她教成一位淑女。
他也好奇姜貞跑出去做什麼。
不過小半刻鐘,姜貞便回來了,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隻巴掌大的瓷碗。
那碗應是有些燙,跨過門檻,她便飛快地跑過來將碗擱在他面前。
她通紅的雙手捏著耳垂,仰頭朝他笑了笑道:“恕哥哥,這是廚房燉的胡椒豬肚湯,你快趁熱喝,暖胃的。”
瓷碗中的熱氣氤氳了陳恕的眉眼,看著清亮的豬肚湯,陳恕心中微微一動。
他輕聲問道:“你怎知我不舒服?”
姜貞不假思索道:“我猜的。方才在裡面,我見你常捂著肚子,臉色又不好。”
說來也巧,這胡椒豬肚湯原是廚房為了二爺煲的,因為二爺夜裡守夜時常感到胃疼,姜貞跑去廚房時,這湯才剛燉好,燙的她手都要融化了!
陳恕不料姜貞竟看出他的不適,為了不辜負她的好意,拿起調羹慢慢地將湯喝完了。
胡椒與豬肚都是養胃滋補的好東西,一碗下肚,陳恕腹中舒服不少。
姜貞也用好了飯,二人簡單梳洗之後,陳恕先去看過熟睡的老太爺,回來後對姜貞道:“你也先回去吧,太爺爺這裡有我在,雪天路滑,小心一些。”
姜貞點點頭,紅杏給她撐起傘,主僕二人在雪地中漸行漸遠。
陳恕在廊下看了一會兒,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門後,才收回視線。
老太爺的身子在眾人的悉心照顧之下,看似一天天地好了起來。
族親們都放心地回去了,然而就在除夕夜的前一晚,老太爺前一刻還在與陳恕說話,後一刻,便再次昏了過去。
這一次甚至比上一次還要兇險。
陳明修請來的大夫擠了滿滿一屋,但看過之後,都只能面色為難地搖頭。
“陳老大人脈像虛浮,時有時無,我等……實在無能為力。”
陳恕緩緩闔上眼,屋中各種聲音如此嘈雜,他卻能聽見外面大雪落下的細碎聲響。
一大塊積雪落在枯枝上。
“噼啪”
脆弱幹枯的枝條不堪重負,折斷了。
亦如陳恕心中繃緊的那根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