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麼些年,他與爹孃之間一直都算不上親近。
陳恕記得家中每一個人的生辰,他今日是特意向老太爺請了假來給父親慶生的,掩下心頭那一分似有若無的失落,陳恕撩起簾子進去。
“兒陳恕,恭賀父親生辰之喜,願父親安康如意,歲歲如今朝。”陳恕恭敬地道。
他雙手奉上一隻錦盒,繼而又說,“這是兒子尋來的澄泥硯,賀父親生辰,望您收下。”
陳明修忙下了榻,親自扶起陳恕,“恕哥兒,你來為我慶生就好,不必講這些虛禮。”
陳恕面上噙著得體的笑,垂手站在一邊。
榻上的小幾上隨意堆放著幾件物什,他一眼認出來那個與父親極為相似的泥人兒,眼神默默地移開。
陳明修與江氏對視一眼,覺得有必要跟陳恕解釋一下,於是陳明修溫聲道:“恕哥兒別誤會,爹孃是想著不是什麼大事,遠沒有你讀書要緊,怕誤了你的功課,你能來我們都很高興。”
陳恕笑了笑,“兒子多謝父親母親關懷。”
然後便不再接話了。
姜貞與陳恕離得不遠,恰好能看清陳恕的神情。
恕哥哥明明在笑,但姜貞看到他垂下的眼眸中十分平靜。
無端地,姜貞想起來幼時家中養過的一窩貍奴,最大的一隻虎斑貍奴最為強壯,但不被母貍奴所喜,每一次吃奶都會被母貍奴拱到外頭去,後來這只虎斑貍奴很早就學會了吃貓食,但每次母親喂弟妹時,他都會在不遠處看著,默默舔舐自己的皮毛。
恕哥哥就像那隻虎斑貍奴一樣。
江氏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忙叫人佈菜,下人們湧了進來,屋子裡重新恢複了熱鬧。
姜貞想了想,挑了兩塊蜜餞,悄悄摸到陳恕身邊。
陳恕正盯著石磚上自己的影子出神,忽然,衣袖輕輕一動。
他恍然看過去。
女孩兒睜著一雙清澈的杏眼抬頭看著他,白淨的手心裡躺著兩塊金絲黨梅。
“恕哥哥,你要嘗嘗嗎?好吃的梅子。”女孩兒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道。
陳恕一愣,燈下,那兩塊梅子泛著甜蜜的光,他心中倏地一動,彷彿冰湖裂開一道縫隙。
“貞貞,謝謝你。”陳恕終於露出這一晚上唯一真心的一個笑容。
姜貞鬆了口氣,又悄悄地挪了回去。
屋中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陳恕背過身,緩慢地吃掉了這兩塊金絲黨梅。
其實他並不愛吃蜜餞,太過甜蜜於身體無益,但這兩顆梅子,他細細品嘗了很久。
七月末,連續的烈日讓一位姑娘不小心中了暑,於是老夫人便下令,下午的技藝課取消,姑娘們只用上完早上的文史課便可休息。
姜貞也在入學一月之後,迎來了第一次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