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將二人叫了過去責怪了一兩句，倒是也沒有怎麼懲罰，那個大長公主不像話了些，只要有葉玉珠在倒也不會讓沐家吃了什麼虧。
葉玉珠回到了北苑這一路上的慘景還是超出她的預料，她突然有點兒睡不著了，難不成自己也動了惻隱之心？看著那些骨瘦如柴的饑民，不亞於在非洲難民營穿梭了一回，心累！
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卻是想起了方啟沅讓紅綃捎給她的話兒，她曉得方啟沅雖然是個情種，但是遇到事情判斷力還是槓槓的。錢財散盡才是安？難道他嫌棄自己太有錢了？
她現在是真的有錢了，主要是她敏銳的把握住了時機，囤積了幾個大的糧倉，那些糧食賣出去她可是天下首富也說不準。
不過這種囤積糧食看著別人眼睜睜餓死還就不賣會被人戳脊梁骨啊？還有這幾天不管是上京還是其他的地方，那麼多比葉玉珠還黑心的商人，更是一粒糧食也不賣了，這不簡直要別人的命啊？
葉玉珠相比這些人賣的糧價還算有些良心的，但是她突然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現在南北的糧商們都瘋了，瘋狂之下必然是毀滅。
她猛地坐了起來，不行，她得去找方啟沅問個清楚，不然這事兒不踏實。
葉玉珠換了一聲黑色夜行衣，用一件戴著兜帽的袍子將自己裹了起來，帶著暖閣外面守著的雪兒融進了夜色中。
雖然是動蕩時期，夜上海酒樓裡依然是燈火輝煌，只不過買賣大不如之前罷了。
紅綃沒想到葉玉珠會大晚上來，忙迎了上來。
“大小姐？”
“幫我看著點兒，我找方先生有點兒事情，”葉玉珠用兜帽把自己的臉捂得嚴嚴實實。
紅綃自然曉得，現在這種情形下，小心謹慎為好。
葉玉珠到了方啟沅住的院子，正屋還亮著，一道清瘦的人影倒映在紗窗上，似乎在寫著什麼東西。
葉玉珠花了大價錢找了上京最好的鐵匠給他打了一副假手，這個人現在看起來已經完全熟悉了這個葉玉珠設計的古怪玩意兒。
葉玉珠走到了正屋的門外咳嗽了一聲道：“方先生，我是葉玉珠想找你說幾句話，方便嗎？”
屋子裡的身影稍稍頓了頓卻是轉身親自將門開啟，葉玉珠看著方啟沅，最近好像從那種絕望中漸漸走了出來。只是鬢角已然沾染了點點雪白，根本不像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此番他坐在夏雪特製的輪椅上，穿著一襲靛青色的錦袍，抬眸看著葉玉珠，帶著幾分深邃。
“大小姐？”方啟沅覺得自己的這條命都是葉玉珠給的，即便葉玉珠也很尊敬他，但是他卻隨著紅綃那些家奴一起稱呼葉玉珠為大小姐。
“方先生，打擾了！”葉玉珠也知道深更半夜來找一個男子實在是不妥當，可是她最近總覺得要出什麼事兒。
加上今天在路上看到的那些饑民，她本來覺得自己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可是二十一世紀現代人的價值觀還是讓她無法直面那些可怕的景象，尤其是她也覺得自己有些地方做的不太妥當。
“大小姐請進！”方啟沅將葉玉珠請進了隔間外面的正廳，這麼長時間以來，方啟沅已經能自己操控身下的輪椅。
他請葉玉珠在正位上坐下，隨後還替葉玉珠泡了一杯他們蘇南老家的雲茶。方啟沅沏茶的姿態從容，天然間帶著幾分風雅。
有些人的風雅是裝出來的，方啟沅的風雅那是一股子天然的氣韻，就那麼自然而然與那舉手抬足之間滲透了出來。
葉玉珠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看著方啟沅道：“方先生，今夜我來其實主要是想問文方先生之前請紅綃捎給我的話有何深意？”
方啟沅垂首微微一笑卻是沾著茶水在黃楊木的桌面上淺淺畫了幾個圈圈道：“大小姐，如今的亂世之中，便是各路英雄出頭的好日子。可是對百姓來說確實生靈塗炭，最艱難的日子馬上要來了。”
葉玉珠杏眸中掠過一抹疑惑還是認認真真的聽了下去。
方啟沅點著幾個圈子緩緩道：“如今幾個大家族之間的爭奪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謝家以謝皇後為首，左相親自坐鎮謀劃，以後絕對是翻雲覆雨的布棋者。靖王府有宮中太後執政，靖王號稱大燕朝的戰神自然是令人不可小覷。”
葉玉珠點了點頭，眼底流露出一抹自豪來，隨即卻對上了方啟沅審視的目光忙收斂了幾分。
方啟沅暗自苦笑自家大小姐到底還是陷入了情網之中，不過有些話他得點清楚。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江南的雲家，那個一直很神秘的左家，還有一個便是大小姐所在的沐家。如今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雲家已經投靠了謝家，這個世道想要謀得發展，軍權固然重要，可若是掌控天下財源那更是至關要素。在下說句胡話，大小姐該是明白，左相那樣一個精明人，自然明白這樣的道理。這天下怕是要易主，哪個王朝的世家大族要想在這天下佔據一席之地，不是牢牢地把銀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葉玉珠臉色微微一怔，這道理她也懂啊！難道……
她猛地看向了方啟沅，眼底掠過一抹恐慌。
“方先生的意思是……”
方啟沅臉色猛地整肅了起來點著黃楊木桌面上的一個茶水畫出來的圈子一字一頓道：“沐家現在已經被朝廷養肥了，到了該殺的時候了。”
葉玉珠猛地站了起來道：“方先生太危言聳聽了吧？”
方啟沅搖了搖頭道：“不是危言聳聽，這是世事發展的必然。沐家執掌大晉朝財源命脈數百年了，為什麼今年突然冒出來一個雲家與沐家爭鋒。沐家要不是大小姐運籌帷幄，說不定如今早就中了謝家的圈套。”
“方先生是說謝家想要將沐家吞下去？”葉玉珠聯想起之前左緋塵與沐景逸之間的勾當，頓時醒悟了過來。左相這是要吞掉沐家，可是左緋塵為什麼要吞掉沐家？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