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三年,八月八日,立秋當天,翁洲島上的溫度高達三十五六度。下午一點多,一天溫度最高的時候,屋裡沒法呆,宋招娣便學著段大嫂,右手拿著蒲扇,左手搬著馬紮,去離鐘家五六米的大樹下乘涼。
段大嫂一看就宋招娣,就大聲喊:“小宋,這裡。”
宋招娣笑著走過去,到跟前注意到沈家婆媳二人帶著兩個小姑娘,坐在樹的另一邊,看一眼就收回視線:“這邊涼快嗎?”問段大嫂。
沈母:“挺涼快的。宋老師,你家三娃今年該上一年級了吧?”
“是呀。”宋招娣本來想背對著沈母,見她特意轉過身跟自己說話,幹脆在段大嫂對面坐下,面對著她和沈母。
沈母笑道:“我們家的小影今年也上一年級,趕明兒叫小影跟你家三娃一塊去上學。”
“那您得問三娃。”宋招娣道,“嬸子別誤會。其實三娃去年就上一年級了。可是那小子太淘氣,下雨不去,下雪不去,天氣熱了也不去。
“他爸跟他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明年還上一年級,他不信。建國為了治他這個毛病,特意跟老師說叫他留級。”
段大嫂驚訝:“我以為你們家三娃還在學前班呢。等等,他不是很喜歡上學?當初二娃上一年級,他就鬧著要去。”
宋招娣:“他挺喜歡去學校,也喜歡在課堂上搗蛋。”宋招娣道,“老師教的內容,大娃和自立教過他,他覺得他會了,不但不聽講,還影響別人。”頓了頓,“他不聽話,老師叫他站起來,次數多了,就變成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那你都不管管他?”孫宛如突然開口。
宋招娣挑眉:“已經管了啊。”
“留級就是管?”孫宛如不敢置信。
宋招娣:“對啊。”
“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管孩子?”孫宛如無法理解,“浪費一年光陰,這麼做對孩子極不負責任。”
段大嫂下意識看向宋招娣,你又招惹她了?
宋招娣沒有回答段大嫂,:“怎麼做才是對孩子負責?打手心?打屁股?罰站不準吃飯?可惜,我們家沒打過孩子。”
“不打不成才。”孫宛如道。
宋招娣:“拿戒尺打手心那是建國以前的事了。現在是一九七三年,沒那麼教孩子的了。”
“那你都是怎麼教?”段大嫂怕兩天吵起來,插一句,“說說,讓我們也聽聽。”
宋招娣笑道:“擺事實講道理啊。”
“這一招不行。”魯政委的愛人江琴以前也上過戰場,後來受了傷,沒法工作、家庭兩頭顧,就退下來照顧家庭。魯政委住在劉師長東邊,“我大孫子早些天來島上過幾天,我們家老魯要拿皮帶抽他,他都不怕。更別說什麼講道理了。”
宋招娣:“那是你大孫子知道魯政委是嚇唬他。”
“你怎麼知道?”江琴連忙問。
宋招娣:“因為建國也喜歡拿皮帶嚇唬孩子。但大娃每次都能看出他爸是嚇唬他還是認真的。”
“你不是說你們家不打孩子?”孫宛如問。
宋招娣皺眉,這女人跟她玩大家來找茬是不是:“我說的是沒打過,不是不打。沒打過是因為孩子太精,不給建國揍他們的機會。”
“重讀一年級也是?”孫宛如問。
宋招娣想翻白眼:“學校不是監獄。我們今天逮住三娃揍一頓,三娃明兒去學校了。下課了他跑回家,我和建國也不知道。就算我們知道了,又逮住他揍一頓,周而複始,孩子依然不聽,有什麼用?”
“你又沒試過。”孫宛如道,“你怎麼這麼肯定?”
宋招娣:“不用試,我養大的孩子我瞭解。”
“怎麼不說你懶得試啊。”孫宛如輕聲哼一下。
宋招娣眉頭緊皺,滿臉不快:“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