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建國出來掐幾個蔥葉,好巧不巧聽到這一句,頓時氣樂了:“宋招娣,以後我做飯,你洗衣服。”
“我不同意。”沒容宋招娣反應過來,鐘大娃就大聲說,“爸爸,你明天再做飯,我們,我們絕食。”
鐘建國瞥他一眼:“餓的輕。”頓了頓,“大娃,知道你的大名為什麼叫鐘堅強嗎?”
“因為姥姥喜歡這個名字 。”注意到自立好奇,大娃解釋給他聽,“我的大名是姥姥起的,二娃和三娃的大名是我媽定的。”
鐘建國:“那你姥姥沒說為什麼?你出生的那一年全國鬧饑荒,你姥姥希望你堅強點,即便吃不飽穿不暖也能挺過荒年。
“可是你呢,不但把這些忘得一幹二淨,還敢嫌棄我做飯不好吃。信不信我今天就讓你回憶一下過去有多麼艱苦。”
“我信!”大娃連忙說,“爸,趕緊做飯去吧。”
宋招娣好奇:“怎麼回憶?”
“娘!”鐘大娃搶先道,“讓爸爸去做飯吧。”
鐘建國:“吃糠咽菜。”看著鐘大娃,“兒子,知道糠是什麼?就是咱家雞吃的麥麩。菜是什麼?就是你們去山上砍來喂鵝的野菜。”
鐘大娃就知道他爸嘴裡沒好話,然而聽他這麼說,還是驚到了:“你們以前都是這麼吃?”
“我家那邊還好。”宋招娣翻出記憶,“糧食不夠吃,可以去海裡撈東西,還可以去山上找野果子。有的地方就沒這麼幸運,啃樹皮,吃死人——”
大娃嚇一跳:“死人?”
“對的。”宋招娣道,“我一個大學同學說,他們鎮上有戶人家,家裡孩子多,六零年的時候,家裡沒吃的,那家人就去街上撿餓死的人回家煮——”
“娘,別說了。”鐘大娃後背發涼,滿身雞皮疙瘩,“太瘮人了。”
宋招娣:“可是這件事是真的。”
“你是聽別人說的。”鐘建國也被她惡心的不行,“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覺得這種事多是以訛傳訛。”
宋招娣嘖一聲:“你們沒見過,只是因為你們見得少。”
“打住!”鐘建國道,“我就不該提這個茬。我現在就去炒菜。”
宋招娣眉頭一挑:“還能吃的下去?”
“娘!”鐘大娃大聲道,“你再說,你再說我就生氣了。”
宋招娣見他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好吧,我以後都不說了。不過,你們真不想知道,我同學是怎麼知道的?”
“不想知道。”鐘大娃道。
自立試探道:“我有一點點好奇。”
“鐘自立!”大娃不敢相信,“你怎麼可以這樣?!”
宋招娣咳一聲:“鐘大娃,咱們家講究言論自由,你不想知道,你可以不聽。我講給自立聽。”
鐘大娃放下壓水井把頭,轉身就往屋裡去,走到一半又想知道他娘怎麼往下編,轉身回來:“我還得幫你壓水呢。”
宋招娣笑笑,也沒拆穿小孩:“那個時候正好是冬天,我同學的奶奶去那個女人家借鐵鍬鏟雪,見他們家在煮東西。
“我朋友的奶奶就隨口問一句,做什麼吃的。說話的時候勾頭看一眼,從鍋蓋的縫隙裡看到個指甲蓋。不過,沒看清是手指甲還是腳趾頭。”
“籲,真惡心。”鐘大娃捂住嘴,臉色煞白。
宋招娣嚇一跳,連忙問:“沒事吧?自立,扶著他回屋躺一會兒。等等,自立,你沒事吧?是不是嚇傻了?”
“我沒事。”自立道,“我以前聽爺爺說過,他們爬雪山過草地的時候,逮住什麼吃什麼。”
鐘大娃連忙問:“也吃死人?”
“沒有。”自立道,“雪山上沒人住,有人死了也是他們的戰友。他們餓的喝涼水,啃草根,也不會動戰友的屍體。”
宋招娣點頭:“以前的確很苦,那種苦咱們無法想象。”說完,發現大娃的臉色好多了,也沒把他往屋裡趕,“鐘大娃,一天三頓白米飯,是不是很幸福?”
“沒覺著幸福。”大娃想點頭,話到嘴邊,“如果能再來三燉肉,我做夢都會笑醒。”
宋招娣笑問:“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