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粗瓷大碗,也好意思叫你表姨賠?虧得還是我把你介紹給建國。”趙銀冷笑,“宋招娣,你有沒有良心?”
宋招娣:“我家原本有好幾個碗,大娃和二娃吃飯的時候沒端穩,摔碎了三個。現在又被你們弄碎兩個,不去買碗?我們晌午得用盆吃飯。
“建國以前的工資不高,不但得養一家五口,還時不時被這個嬸子追著要錢。大娃的媽媽死的時候,建國都是找劉師長借的錢。表姨,建國還欠一屁股外債,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你要我咋辦?”
趙銀指著白母:“找她要!”
“你別聽她胡說八道。”白母道,“鐘建國根本沒給過我錢。”
宋招娣:“後來是沒有。可是我聽周圍的鄰居說,你天天拿建國的副食本去供銷社和副食廠買東西,每次還都買兩份,一份寄回家。
“大娃還說你偷家裡的東西,蜂蜜、麥乳精,布等等,但凡能託郵局寄去申城的,你什麼都偷偷藏起來寄回去。三娃出生的時候,你在這邊待兩個月,鐘家一個月的夥食費三十塊錢都不夠用。”
“三十塊錢?”趙銀瞪大眼睛,“頓頓吃肉,一個月也用不了三十塊。”
宋招娣點頭:“是的。表姨,你看這是結婚證,這是車票和船票。”
趙銀以前不識字,鐘建國的爸教過她,趙銀認識數字,仔細看兩遍還給宋招娣:“是我誤會你了。在這邊挺好的吧?建國對你怎麼樣?”
“建國兩天沒回來了。”宋招娣忍不住唉聲嘆氣,愁眉苦臉,“你們今天過來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請假回來。我感覺自己就跟個保姆似的。”
白母沒想到鐘建國和大娃把什麼事都告訴宋招娣,被宋招娣堵得胸口痛,聽她這麼一說,笑道:“你就是我女婿的保姆。”
“嬸子,我最後問你一句,你來幹什麼?”宋招娣很想翻白眼,“據我所知你家庭成分有問題,你偷偷跑過來,革委會的人知道嗎?”
白母臉色驟變。
趙銀驚訝:“她是黑五類?”
“差不多。”宋招娣道,“嬸子,不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別怪我給申城那邊發電報。”
早幾天白母收到一封信,信上說她是白樺的好朋友,白樺的死她很難過,至今一想到白樺就替她感到不值。
白樺給鐘建國生三個兒子,她一死,鐘建國就迫不及待續弦,更可惡的對方還是鐘建國的繼母的外甥女。希望白母能過來管一管鐘建國。
白樺死的時候,鐘建國給白家去個電報。白母就拿著這個電報去請假,此時革命還鬧得不是很嚴重,白母又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街道主任就給她五天假。
白母對信上的內容將信將疑,然而一看鐘家小院變了樣,白母怒火攻心,覺得鐘建國真沒良心,這才在門口大喊大叫。渾然忘記她是最沒資格罵鐘建國,沖宋招娣擺臉色的人。
宋招娣話音落下,白母清醒過來,然而她不是趙銀那種勢利眼,能伸能縮。她就是一個嚴重重男輕女,普普通通的小市民,讓她給宋招娣低頭,白母做不來:“你嚇唬誰呢。”
“你如果覺得我嚇唬你,那就這麼覺得吧。不過,嬸子,我得提醒你,建國跟我說過你家住在什麼地方。”宋招娣道,“表姨,您還有別的事?”
趙銀想提醒宋招娣要懂得知恩圖報,可她見宋招娣好像還不大樂意照看幾個孩子,廊簷下還有一盆衣服沒洗,笑了笑:“我沒別的事,就是看看你過得好不好,習不習慣。”
“天快晌午了,家裡也沒菜了。”宋招娣道,“表姨,你跟我一起去買菜,順便給申城發個電報,就說這個嬸子是偷偷跑過來的。”
趙銀非常樂意幹這種事:“行,咱們現在就去。”
給申城拍電報?那她豈不是要露餡。白母眼中漏出驚恐之色:“你敢?!”
宋招娣眼神一閃,被她給猜中了?
趙銀見她全然沒了剛才的囂張跋扈,笑吟吟道:“沒有我趙銀不敢幹的事。招娣,咱們走。”
宋招娣沖白母呶呶嘴:“她在這裡,我沒法鎖門。”
“這個好辦。”趙銀上去抓住白母的胳膊,“你給我出來。”
白母下意識抓住門框。
宋招娣上去掰她的手,沒有掰開。而正如段大嫂所說,宋招娣不會跟女人打架,想了想,看到被她丟在廊簷下的大菜刀。
宋招娣撿起菜刀就朝白母走來。
趙銀臉色大變:“招娣,別幹傻事。”
“表姨,我知道。”宋招娣道,“我不殺人,只是先把她的手指頭剁掉,回頭再去衛生院給她縫起來。
“建國的領導如果問起來,我就說這個嬸子偷我們家的東西。表姨記得給我作證就好了。”說著,舉起菜刀。
趙銀下意識鬆手。
撲通!
白母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