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們在綠瀾江邊的金華酒店,崔澤鑫佈置了一場浪漫的燭光晚餐,酒店最高層的落地玻璃幾乎平視雲端,她沒法否認,看到空中那美輪美奐的場景時她心頭動容。
當時崔澤鑫走過來從身後擁住她同她一起靜佇觀望美景,兩人都沒有說話,只任由時間靜靜流淌。
可彼此又似乎心靈相通。
她聽到崔澤鑫說他們再來試一次?她也聽到了自己點頭答應。
“蘭七,你還和當年一樣好看。”
隔著一條長桌,浪漫的燭火跳躍,崔澤鑫朝她舉起紅酒。
易蘭七卻沒和他碰杯,仰頭,將杯中酒紅色液體一飲而盡:“你比當年油嘴滑舌了。我都四十歲出頭的人,怎麼可能還和十八九歲一樣?”
“在我心裡是一樣的。”
易蘭七笑了笑,側頭看向窗外:“無人機……是和誰請教的?我記得去年我那侄女婿好像也給夏夏來過這麼一場。”
崔澤鑫只是笑著不回應。
後來兩人漸漸喝得有點多,也聊了很多,沒有太多不切實際的話,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樸實卻又最真實。
那晚他們都沒離開金華酒店,第二天早上她是被鬱安夏發來的資訊鈴聲吵醒的,側過頭看到身邊還在酣睡的男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終於知道這些年為什麼那裡總是空了一塊。
易蘭七的思緒飄得有點遠,期間,鬱安夏似乎還問了些什麼,她沒留神,只輕輕將她肩頭幾縷亂的頭髮整理好:“等悅悅手術順利完成,讓她和嘉嘉給我們當花童。”
鬱安夏原本以為兩人至少還要經一番波折,沒想到易蘭七開口開得這樣爽快,不過她的性格一直就是這樣,要麼一口回絕,若是沒有拒絕,這一天便是遲早的事。
“是不是覺得我和你崔大叔這樣太順利了?”
鬱安夏笑:“也不算順利了,耽誤了這麼多年,不也算是波折麼?”
“你說得對,波折之後就是一帆風順。”這次……應該不會再有意外了吧?
姑侄倆人說笑著開始往回走,而此時的市中心醫院急救病房裡氣氛卻有些凝重。
蘇錦榕撞到了額角,送醫途中失血過重,醫生見了楊萍和蘇斯巖只是搖頭,說熬不過今天了,讓他們進去和病人好好說說話。
蘇錦榕瘦得有些脫像,此時躺在床上面如金紙,嘴張了半天卻只能發出細微的聲音。
楊萍捂著嘴,淚水流了一臉。
蘇錦榕握住她和蘇斯巖的手放到了一起,楊萍更是淚如雨下。
以前她心裡怨過蘇錦榕和佟玉秀那一段,可此時此刻蘇錦榕臨終前記掛著讓兒子好好照顧她,她心裡想起的又只有他的好和兩人以往那些甜蜜。
畫面在腦海裡一一濾過,楊萍蹲在床前吸著鼻子哭:“錦榕……”
蘇斯巖背過身擦了眼角的淚。
蘇錦榕努力衝楊萍擠出笑容來,他的嘴不停張合,楊萍俯身到他耳邊,聽到他嘴裡在說——
安、夏。
聲音輕微到不可見聞。
蘇斯巖問:“媽,爸在說什麼?”
楊萍目光復雜地看了眼丈夫,猶豫片刻,緩聲道:“他在喊鬱安夏的名字。”
說著,看向蘇錦榕:“你想見她對不對?你想在走之前聽她說一聲原諒你,不怪你了?”
蘇錦榕眨了眨眼,眼角滑下兩行淚,是預設的意思。
夫妻多年,楊萍是最瞭解蘇錦榕的人。
他當年或許被美色所誤做過對不起蘇錦繡的事情,但絕對沒有想過要害她的性命。也正因為間接害死她,才成了他一塊抹不去的心病,成了沒法磨滅的執念。所以這些年他從來不提蘇錦繡,甚至為此還和當年愛得死去活來的佟玉秀斷絕聯絡,當時曼曼出事他來茗江市也沒敢見鬱安夏。
蘇錦榕想聽鬱安夏說一聲原諒他,彷彿鬱安夏這個做女兒的說了就是代表著蘇錦繡本人的意思。
楊萍聞言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快要死了,還想再自欺欺人。
蘇錦繡要是地下有知,不僅不會原諒,只怕最後悔的就是自己養了個白眼狼弟弟。
可是誰讓蘇錦榕是她的丈夫她的愛人呢?她不想看他遺憾離世。
抬手抹了把淚,看向蘇錦榕:“我去找你外甥女,不管怎樣,我一定讓她來見你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