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看著檀煙的動作，神情逐漸從疑惑轉向了凝重，看著譚琰以一種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姿勢翩翩起舞的時候，他終於拿起了手中的電話。
“老師。”林若深吸一口氣，對著電話那頭的老者恭敬道，“我遇到了一個難題。”
檀煙正在全身心放鬆地投入進舞蹈動作裡面，忽然就覺得有哪裡不對，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有誰在偷窺她一樣。
檀煙忍不住停下動作，在房間中轉來轉去，甚至搬了條椅子，踩著椅子好好觀察了一陣子的天花板，都沒有找到任何偷窺所用的器材，又是疑惑又是不爽地趴在床上，將被子卷吧卷吧地，把自己裹成一團。
林若看著電腦螢幕之中做出譚琰習慣性動作的女人，心中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很是沉重的感覺，那種好像是譚琰消失了、譚琰再也不會回來的感覺又出現了，讓林若有點不知所措。
電話那頭，老者的聲音還在繼續：“你要是實在懷疑，不如就直接問她。按照你的描述，這個女人對你沒有壞心思，不如你退一步，做出坦誠的姿態，相信她也能給你想要的回應的。”
林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含混地應了一聲。
聽電話那頭自己的得意弟子這種聲音，搞了一輩子心理學的老者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弟子正處於一種怎麼樣的混亂狀態，輕嘆一聲，更加放緩了聲音，道：“你在執著。”
林若的思緒被拉回來一些，抿了抿嘴，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有點幹澀：“我早就對她執著了，老師……”
“你們這群年輕人啊。”老者笑了兩聲，否定道，“我說的不是你對譚琰執著，而是你對譚琰不是譚琰這件事執著。”
林若不說話了，面朝著電腦螢幕的方向，但視線是完全放空的，沒有焦距，這讓他看起來有了一種平日裡沒有的茫然和脆弱。
老者頓了頓，給了林若一些思考的時間，然後繼續道：“按照你的描述，這種‘譚琰消失了，再也不會回來了’的心情，你曾經感受過一次，但是在那一次過後，你就下意識地把它忘了。為什麼？你向來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
林若張了張嘴巴，最終只能發出一些無意義的氣音，卻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
老者輕嘆一聲，語重心長道：“主次人格的出現是有根據的，而譚琰現在的情況，顯然已經超過了這個範圍。我不敢說這個世界有沒有鬼神，但我們做個大膽的假定，若是有呢？”
林若瞪大了眼睛，看著螢幕中一點一點地將自己從被子中巴拉出來的女人，眼中有著自己都無法明白的複雜意味。
老者的聲音還在繼續：“這個世界上若是有鬼神，那麼，譚琰現在的這個變化，是不是就可以理解為，她裝在軀殼之中的東西，已經成了另外一個模樣？”
林若看著檀煙的眼神突然帶上了些許仇恨。
老者輕笑一聲，道：“你不要恨她。你的性子我最瞭解，堅定、聰敏。但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萬事萬物過猶不及。”
林若有些茫然：“我已經到了過猶不及的階段了嗎？”
老者道：“你剛才有沒有‘要是讓佔據了譚琰軀殼的東西離開了，譚琰就能回來了’之類的念頭？”
林若沒有絲毫意外自己的老師能夠猜到自己在想什麼，就點了點頭。
實際上，林若剛才所想的，比老者所說的還要殘酷許多。若老者說的是真的，在林若眼中，檀煙就不是譚琰的第二人格，而是間接害死了譚琰的兇手！
對待傷害了譚琰的人，林若向來不會留情，更何況還是害死了譚琰的兇手？
林若當時心想，若是他能找到對付靈魂的東西，定然是不惜任何代價，也要讓檀煙體會永世不得超生是什麼感覺的。
老者搖了搖頭，聲音帶著遺憾和安撫，透過電磁波傳遞給林若，一點一點安撫下他焦躁和慌亂的心情，道：“你只想到了，譚琰的身體被這個……嗯，檀煙是吧，倒是個好名字，想必人也很溫柔吧？”
林若的表情有些複雜：“很溫柔，但也很強勢。”
強勢地想要取代譚琰在他心中的地位，強勢地不容許他在她身上找尋譚琰的影子。
老者淺笑著點頭：“如果這樣的話，譚琰用了她的身子，向來是不會受太多委屈的。”
林若頓時愣住了：“你是說……譚琰沒有死，只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老者輕笑：“既然檀煙能夠過來，為什麼譚琰不能過去？林若啊，老師也是臨到年紀這麼大了，才知道，這個世界有著無窮無盡的可能啊。”
林若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他知道，他心中對於檀煙的戾氣，正隨著老者的話，一點一點地減少。
老者又給林若添了一把火，道：“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在這個世界好好對待檀煙，那麼，你這樣做産生的福報，會不會被這個世界回應在譚琰的身上呢？”
林若的眼神驟然亮了。
老者又和林若說了會兒話，就結束通話了電話，只留下林若坐在電腦桌前，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