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在那麼一瞬間,心中帶起了戒備,倒不是因為蘇溯越和公主殿下真的會不遠千裡來西北——雖然這件事本身就非常蹊蹺——而是因為暗的語氣。
暗說這句話的時候,無意識帶出了一些殺氣,譚琰敏銳地感覺到,暗不喜歡蘇溯越和公主殿下,非常不喜歡。
但是,為什麼?
譚琰輕輕握著暗的手,並沒有用力,只要暗稍微掙紮,就能脫離開她,為的就是不想讓暗感覺到壓力:“你不喜歡我的父母?”
暗眼神怪異地看了譚琰一眼,眉頭微皺,半晌,才低聲解釋:“沒有,我只是不喜歡他們在墓葬群之中做的事情。”
譚琰眼睛一亮,蘇溯越和公主殿下總是用各種藉口,不告訴她當年那三個人在辰家墓葬群之中究竟遇到了什麼,現在她有一個現成的知情者,為什麼不好好利用?
譚琰笑眯眯地拉著暗坐下,柔聲道:“當年在辰家墓葬群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此時譚琰聲音之溫柔,簡直能掐出水來。話音剛落,印主和暗都打了個寒戰,印主更誇張,直接從譚琰的肩膀上跳下,三兩下跳上床,在厚實的被子上踩了踩,踩出一個小小的凹陷,才把身子團成一團,蜷縮著睡覺。
譚琰抿了抿嘴——自家兒子真是越來越懶了……這肯定不是被她影響的!天知道她從來都不會在訓練上偷懶的,至於整理內務,她也是軍區排的上號的!
看來如果日後要回到東國京城,她有必要找歐陽流霜好好談談了。譚琰暗暗握拳,下定了決心。
暗卻覺得不高興,明明譚琰之前全神貫注地看著他,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影子——至於譚琰這樣做的目的,暗下意識給忽略了——結果就因為印主的一個動作,她就走神了!
譚琰聽見一聲充滿了憤怒的冷哼,趕緊回過神來,就看見暗氣鼓鼓地瞪著她,那模樣,似乎譚琰再不好好安撫他,他就能摔門離開似的。
譚琰嘴角抽了抽——這小子雖然存在意識的時間很長,但畢竟沒有經歷過人情世故,從各個方面來說,都還是個小孩子啊,雖然這個孩子的能力可怕了些。
“我說,其實我最關注的還是你啊。”譚琰拉著暗坐下來,俯身過去,暗暗掃了眼自家兒子,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但是那畢竟是我兒子,我總不能這麼明目張膽地讓它感覺到你後來居上,我喜新厭舊吧?”
見暗神情微微有些松動,譚琰強忍著肉麻,惡心兮兮地繼續道:“其實我更擔心你會覺的我有這種缺點,畢竟我喜歡你,但是你又是後來的,總有點喜新厭舊的嫌疑……”
“不,這個你可以放心。”暗面上的神情甚是滿意,拍了拍譚琰的肩膀,認真道,“我不會這麼懷疑你的——畢竟,我真正說得上是能夠得到任何生命體的喜愛呀。”
譚琰眨了眨眼睛,藉著低頭的動作,快速遮掩了自己抽搐的嘴角,總算將表情圓了回來。
再抬頭,譚琰就見暗已經陷入了沉思。
暗眉頭微皺,顯然在想譚琰之前問的問題,半晌,才緩緩道:“他們的外形變了很多,要不是他們身上的氣息一直沒有改變,一時半會的,我還真認不出來。”
譚琰有些驚訝:“外形變了很多?”
可是根據洛未的說法,明明公主殿下和蘇溯越的外形十幾年來都沒有什麼變化啊。難道距離太遠,暗看錯了?
譚琰的眼神很鎮定,但因為心中所想,總是不可避免地在眼神之中體現出來。暗箭譚琰眼中帶出懷疑的神情,頓時炸毛:“你這是什麼眼神?你敢懷疑我!”
你看錯了,我真不敢。譚琰無奈只能安撫道:“我只是在想,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的容貌有所變化,總是合理的……”
“誰說是容貌?”暗皺眉反問,然後不等譚琰說什麼,自顧自接下去道,“我說的是外形,是整個生命的體現。他們衰老得不正常。”
譚琰頓時很想將暗拉出去村子裡溜一圈,天知道公主殿下和蘇溯越那種風華絕代的容顏,那種氣質出眾的人物,竟然會跟“衰老得不正常”這種話聯系在一起?
見譚琰已經不想聽他說了,暗伸手拉了拉譚琰的袖子,道:“你不要這樣啊,我……我真的覺得,他們的生命力好像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消失了,感覺上……嗯,讓我想想,嗯好像是到了你身上。”
譚琰瞬間瞪大了眼睛,拂開暗的手,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暗這麼說,跟直接指責譚琰謀害蘇溯越和公主殿下的性命有什麼區別?
暗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有些傷心:“你就這樣對我?”
譚琰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惶恐和怒火,道:“說清楚。”
暗沒想到自己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會引起譚琰這麼大的反應,一時間也被嚇到了,頓了頓,略帶委屈道:“我之前就覺得很奇怪。因為你在辰家墓葬群之中的生命力明明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為什麼你卻還能活著離開?”
譚琰眉頭越皺越緊。
暗看了譚琰一眼,想到她剛才那樣毫不留情地對待自己,幹脆也不緩沖了,一口氣說道:“我想要和你們出來,是因為我算準了,以你的生命力沒有辦法支撐過離開辰家墓葬群之後的一天,等到你自然死亡,我在這個世界也沒有了束縛的人,我想做什麼,誰都阻止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