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皺了皺眉頭,不著痕跡地往後退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譚琰退後的方向,正是辰風炎靠著牆壁喘息的位置。
宋燁修注意到了,他快速伸手將譚琰拉過來,用了點巧勁將譚琰禁錮在自己懷中,聲音微微發冷:“你是不是應該先聽一聽,這麼多年來我都經歷了什麼,才比較合適?”
譚琰眉頭緊皺,她一點都不適應這種弱者的姿態。
譚琰從小就沒有嘗過作為弱者的姿態,這一點和她的家世有很大的關系,但是能讓譚琰養成這種性格的,並不僅僅是家世的原因。
她有一個很好的媽媽,雖然不是出身世家,但那一身修養卻不是假的。譚琰從小就被教育這要成為一個正義的人。
那個時候譚琰還很小,她並不是很明白什麼叫做“正義”,因此只能憑借朦朧的、小動物一般的直覺去做事情。
而就在這種特殊的時期,譚琰媽媽辭了自己的工作,整天跟在譚琰身後,保持著只要譚琰稍微轉過頭就能看見自己的距離和角度,一直陪著譚琰,直到她能跑能跳成為大院中的孩子王。
但是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家庭主婦得到了趣味,還是已經不再喜歡職場的環境了,譚琰媽媽再也沒有去上過班。
這也讓譚琰的整個童年,一直籠罩在譚琰媽媽的言傳身教中。
正義這個詞,現在要說說出來可能會惹得一些人發笑,畢竟在這個社會法則無限接近於叢林法則的社會中,“正義”這個詞變得越來越像一個美好的泡沫。
譚琰不是傻子,她手中掌握著比別人要多得多的資源,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自然要比那些只能在網路上搖旗吶喊的人要多得多。
因此,譚琰心中關於社會公平和正義的思考,也要比一般人深得多。
譚琰知道自己肩上背負的是什麼樣的責任。
譚琰爸爸是自己就是老來子,偌大的一個譚家,只有這個一個兒子,可不就是被當成寶貝和繼承人培養麼。
而譚琰是嫡系——現代這個社會,女子在軍政中的地位或許還沒有得到重視,但是譚家這種特殊的情況,讓譚琰不得不被重視起來——更何況她還是長女。
因此譚琰常年要接受譚爺爺的談心和交流,並且時常要對自家爸爸做思想彙報——一大家子人的目光都看著她呢,要是這個獨苗苗的思想跑歪了,那就糟糕了。
在這樣近乎嚴苛的思想教育之下,譚琰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被固定在了一個很“正”的位置上。
這也直接導致了譚琰在日後即使再怎麼胡鬧,也不會胡鬧到某些暴發戶官二代敗類渣滓的地步。
在譚琰心中,始終有一把尺子,在衡量著她所做的一切。
而剛才,趁勢欺負辰風炎的事情,明顯在這把尺子容許的範圍之外。
但是譚琰為了能夠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也為了心中莫名其妙的怒氣,頭一次給自己破例了。
但是這種破例明顯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回報。
因為,讓她出手、讓她破壞了自己規矩的人,正用一種近乎於無機質的笑容看著她,平靜得近乎冷漠地說:“還不夠。”
譚琰深吸一口氣,搖搖頭繼續往後退,這一次她的步伐加大了不少:“我絕對不會繼續傷害他。”
辰風炎輕咳兩聲,看著宋燁修的面上充滿了諷刺的笑意:“即使你個宋燁修再怎麼相似,你也不是那個能夠為了譚琰去死的人。”
譚琰怔愣了一下,並沒有回應辰風炎的話,也不再看著宋燁修。
宋燁修輕嘆一聲,看著譚琰,輕聲道:“當年他們確實沒有進入墓葬群中,這一點宋燁修自己都不知道——他留下了一件堪稱要命的東西。”
譚琰皺起眉頭,心中隱約生出了點不好的預感。
宋燁修伸手,變換成爪形,對準自己的胸口,緩緩用力——譚琰忍不住狠狠皺眉,喉頭滾動了幾下,有些費力地將到了嘴邊的驚呼給嚥下去。
宋燁修的手,穿透了自己的衣服,穿透了那一層肌肉,穿透了骨頭,一直到胸腔內部,但他那雙白玉雕成一般的手,卻沒有沾染上任何一點血腥。
譚琰快速深呼吸,想要壓下內心湧動的反胃感覺,初見成效。
怎麼說呢,在譚琰心中,早就將宋燁修看成是自己的家人——是不是父親的角色還有待考證,但是宋燁修的地位確實是不可替代了。
現在,看著年輕時候的宋燁修做出這種自殘的舉動,若不是現在他眼中的神情太過詭異,譚琰真能不管不顧地沖上去打斷宋燁修現在在做的事情。
顯然辰風炎對於宋燁修的這個舉動並不驚訝,他輕輕勾起嘴角,甚至還有餘力伸手拉了譚琰一把,聲音低沉沙啞:“別靠太近。”
就像是為了印證辰風炎的話一樣,話音剛落,宋燁修深入胸腔的手就拔了出來,幾滴鮮血順著他的力道和方向飛濺到空氣中,最後掉落在地上,很快就被疏鬆的土壤給吸收了,風沙過後,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而此時,宋燁修的掌心正安靜地躺著一個小小的玉石碎片,溫潤美好,水色很足,但因為實在破碎得太厲害,已經讓人看不出它原本的樣子了。